窗帘没有拉好,明媚的阳光透过了窗棂毫无阻碍的泻了进来。
有圆形的光斑在秦月晚的脸蛋上缓慢游移着,纯白色的百叶衣柜上一方超大的落地镜清晰无误的映出了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房间里的阳光恰到好处,秦月晚的心里却是阴雨连绵。她隐约也记起来昨天所发生的那些了不得的事情,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塞进去。
她忽然有些懊恼喝了那么多的酒,除了这满床的浪迹,隐隐有些痛觉的胃也是最好的证明。
她斜睨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顾瑞言,清秀的眉眼紧紧的皱着,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自己那侧的羽绒被准备离开。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瑞言,至少这一刻是没有的。
她赤脚踩上原木色的地板,身后一个含着笑的声音戏谑响起:“月晚,起来的这么早?”
秦月晚愣怔在了原地,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后她才僵硬着身体转过身来,所有的表情顿时停住,红润的唇瓣分开有些不可置信:“瑞、瑞言哥,你、你没穿衣服。”她结结巴巴的说完,生怕自己酒后乱性,对顾瑞言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顾瑞言头发睡的毛躁,有几缕不经过打理的碎发贴在额前,整个人忽然就变得没有那样的沉稳,多了分少年才有的促狭。
他慢条斯理的掀开被子,并不在意裸露的上身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秦月晚的视线里。在秦月晚躲闪的目光中,他极为淡定的拉开衣柜找了件衬衫套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当然不穿衣服。”
秦月晚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她猛的倒抽了口冷气,脸上一些情绪站在她对面的顾瑞言看的一清二楚。
“我们……”她用力的握住拳头,手背上隐隐可见青色,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昨晚,对你做了什么吗?”话一出口,红潮从她的两颊一下子蔓延到了耳根。
顾瑞言歪着头睨她的神情睨了好久,唇边忽然绽出一寸笑意,却又不难看出他极力掩饰的失望。
他慢慢的朝秦月晚走了过来,随意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想摸一摸秦月晚凌乱的发顶,却被她倒退一步无比抗拒的给躲开了。
在明亮的日光下,他几乎可以看清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和秦月晚眼中覆盖的一层水雾。
秦月晚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着,下唇几乎要被咬出鲜血。她掀眸望着顾瑞言,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顾瑞言目光沉痛,为昨晚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感到难过,也为秦月晚现下这份抗拒而难过。
他又往前走了半步,与秦月晚之前只隔着很短的一条缝隙。阳光把他的身影在木质地板上无限的拉长,秦月晚看他的时候需要眯眸微微的侧头。
他轻笑了声,目光定定落在秦月晚苍白色的脸上:“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昨晚我们事情都没有。”
秦月晚长呼了口气,可一想起醒来时的那一幕,她没办法克制住下意识的质问:“那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你没有穿衣服,而且我们还躺在了一张床上呢?”她的思绪很乱,但她现下这样的情况很难不让她觉得昨晚是顾瑞言趁人之危,而如今偏偏却又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顾瑞言手指细长慢慢的抚过秦月晚鬓角琐碎的乱发,察觉她仍在刻意的躲闪,他拿另外的一直手牢牢的钳住她的肩头,才不让她有后退的机会。
“月晚,”他低柔着叫她的名字,手疏离过她的发丝,低低缓缓的陈述着:“昨晚你喝多了,吐了我一身。我喂你喝水时,你偏拉着我叫妈妈,不让我离开。所以,我只能脱了上衣在你身边躺下。”
他表情很认真,平淡且没有丝毫犹豫的语调也并不像在说谎。
只是垂眸的瞬间,他眼里却有片刻的失神。
他昨晚大概是疯了,才会动了那样不该动的念头。幸而在最后那一刻他终于停住,才避免了错误的发生。
秦月晚闻言不着痕迹的低下头打量着自己完好的毛衣和熨帖的裤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终于落地。
她不敢看顾瑞言,脸色依旧涨的通红,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庆幸。
顾瑞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缓解一下气氛里微妙的尴尬:“你喝醉了还真是一鸣惊人,”他佯装板起脸,用一种责备的语气道:“下次,可不能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秦月晚掀了掀唇,乖顺的点点头。顾瑞言嘴角抿出笑意来:“好了,其实原本就没什么的。不是说今天要回公司了吗……”
她只是舔了舔唇瓣,然后拒绝了顾瑞言要送她去公司的提议,然后很局促的用手拎起头发,朝顾瑞言抱歉的说:“瑞言哥,对不起啊,又打扰了你一晚上……你医院里应该很忙吧,我自己去公司就好了。”
话说间,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衣上那排扣的整整齐齐的衣扣忽然有些奇怪。
她从来都不会把扣子扣到最顶端的。
顾瑞言淡淡的颔首,面部线条仍然是一贯的温柔:“那好。”
黑色的宾利慕尚就停在顾瑞言家的公寓下的绿化带后,那里实在算不得绝佳的观察位置,虽然可以将整个路面的情况尽收眼底,却也十分容易被从公寓里下来的人看到。
而白锦川也确实不怕被看到。
沈阅扶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打量了眼白锦川,被后者一记凌厉而又泄愤的目光扫过之后,他立即就盯着车的挡风玻璃,认认真真的数着道路两旁半人高的冬青。
秦月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她身上穿着男人的白色衬衫,明显有些不太合身。她的毛衣因为被弄上了污渍,就只好问顾瑞言借了件新的衬衣。
白锦川拧紧了英挺的剑眉,看着秦月晚几乎是擦着车身飞快的从车边跑了过去,额头隐隐涨的厉害。
那一瞬间,沈阅清楚的听见了男人低低冷冷的笑声。
“真是……”他冰冷的扯着唇角,下贱两个字终于还是没能骂出口。
“回公司。”这么快就爬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床,看来她离开自己很快就得偿所愿了嘛。心间沁出丝缕嘲讽,白锦川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指很用力的揉搓着眉心。
不肖看也知道白锦川的脸色是什么模样,沈阅没有说话也不敢懈怠,只发动着引擎,浑黑色的车子卷起满地的尘埃飞速的驶离。
秦月晚站在路边拦车,看着视野里一闪而过的黑色,视线追着那车走了好久直至消失不见才恍然发觉有些熟悉。
……
有关秦氏基金利润操作的事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其间有警方介入调查过此时,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虽然这事对秦氏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可却对秦月晚的声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加之她之前因为受伤的事休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公司渐渐开始分裂。王之沛和盛强各站一派,有实权的股东纷纷站队,没实权的持观望态度,准备看清局势再站队。
一时之间秦氏上下闹得人心惶惶,项目没做成几个,内讧反而成了阻碍前行的主要矛盾。
秦月晚走进大厅时,前台冲她打招呼时笑容格外的异样,她没怎么在意坐了电梯直达十七楼时才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大开着门,许多员工正在搬着自己的桌椅往外走。
她快步走了过去拦住一个员工就厉声质问:“你们哪个部门的,谁给你们的权利搬我的东西?”
瘦弱的小员工被她给吼的一愣,结结巴巴的道:“秦……秦总。”
秦月晚睨了眼他手里搬着的椅子,皱着眉,疾言厉色拔高了声音说:“还知道我秦总?让他们都给我停下,把我的东西放回去。”
刚从她办公室里出来员工们也都停住了动作,七八个人搬着她的办公桌刚走出门口闻言也松了手。
石质的桌角与地面相互碰撞发出不小的动静。
办公室里立即就传来了一声极为不悦的娇嗔:“怎么回事啊,不是请你们吃过早餐了吗?连个东西都搬不动了?”
苏珊就是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的,她变了很多,从当初懵懵懂懂刚入社会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浓妆艳抹,顾盼生姿的女人。
秦月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烫成大波浪卷的头发和瘦成了纸片般的身材,情绪上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是你让他们搬我的东西?”秦月晚微蹙着眉,直截了当的问。
苏珊原本有两秒钟的错愕,听到秦月晚的声音,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勾起了妖娆的红唇:“我当然没有这个权利了,秦总——”
她最后两个字刻意的拉长,并不难听出其中讥讽的意味。
秦月晚抱起双臂,冷眼看着她一颦一笑间妖娆的神色,冷哼了声:“你知道就好。”她轻轻的挑眉,对上苏珊的媚眼如丝:“另外,我一贯不怎么喜欢已经不属于秦氏的员工在我这十七楼晃荡。你说,这个时候我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养的安保会不会有点作用呢?”
“秦总先别着急。”苏珊扫了眼停住动作的众人,开口趾高气昂的吩咐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搬,王总的话都不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