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她身子僵了僵,很快就从顾瑞言怀里挣了出来,很局促的立在一边手捏着衣襟揉搓眼睛。
顾瑞言轻轻的拿开了她的手,望着她通红的眼睛轻轻的说:“别用手搓,很脏的。”
秦月晚抿起有些干裂的嘴角,面无表情的跟顾瑞言对视了一会儿,脸上突然绽出了分逞强意味十足的惨淡笑意:“瑞言哥,我又丢人了。”她暗自懊恼着,“最丢人的样子总被你看到。”
顾瑞言点点头,忽然想起也就是那一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在自己面前哭的一塌糊涂,难过的说着顾瑞言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发泄完了吧。”他只是这样的问。
秦月晚长长的眼睫猛的颤了两颤,她原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被顾瑞言给看了出来。
他朝她伸过手,秦月晚搭着他的手迈出了草地跳到了小路上,视线依旧落在父母亲的照片上,一动不动。
“不跟叔叔说几句话吗?”隔了一会儿,顾瑞言温慢的说。在他不怎么多的记忆中,秦家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很微妙,尤其父女之间的关系更是敏感的不得了。
秦月晚微叹口气摇了摇头,“不用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把人生五分之四的时间都用在了秦氏上,对待家庭没有丝毫的责任感,难道要她用煽情的口吻跟已经变成灰的他讨论秦氏的发展历程吗?
心底漫出丝缕的冷意,只是可怜了母亲就算是死也要跟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葬在一起。秦月晚深呼了口气,又朝着墓碑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
“马上就要起风了,我们走吧。”她边说边开始扑着身上的灰尘,扑完了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身侧顾瑞言的衣角,他眉头微微蹙着,一直还停留在她泛着红丝的眼底。
“该走了,瑞言哥。”她轻声提醒。
顾瑞言冷一挑眉,点点头,与她比肩一起慢慢的离开。
阳光彻底的落了下去,墓园中暗沉一片,风吹动杨树叶发出“飒飒”的脆响声,顾瑞言用手臂搂住秦月晚,把她紧紧的半圈在怀里。
石子路上散落了大片大片的枯枝败叶,秦月晚躲闪着身侧扑面来的冷风,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一处,眼睛倏然放大了好几倍。
顾瑞言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跟着她停了下来,见她只魔怔了似的盯着一个位置看,语气里不觉染上了几分的焦灼:“月晚,怎么了?”
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顺着逶迤的小路走向了路边一个很小的墓碑旁。
顾瑞言跟了过来,见她蹲下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块碑,心中的疑惑不由得更甚。
秦月晚的盯着墓碑上宋梓然三个字看了好久,目光又停在了墓碑中间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孩抿嘴轻笑,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份清冷的英气。
这是秦月晚第二次见这张照片,排除一切同名同姓的可能,她很确定这就是白锦川心中那个已经离开了世界的女人,那个令他念念不忘永远都无法取而代之的女人。
视线缓缓下落,一束蓝紫色的小花猝不及防的撞进了秦月晚的眼里。
出于礼貌和对逝者的尊重,她并没有去触碰那束桔梗花,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好长的时间。
记得星晚有年收到过一次罗元送的洋桔梗,她却硬要说那束是桔梗花,只因为桔梗花有个实在太过于迷人的花语——永恒不变的爱、永世难忘的爱。
可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桔梗另外的花语,名曰无望的爱。
酸涩的疼痛漫过心底,不知怎的,她就是格外的笃定以为那束桔梗是白锦川送来的。
固执的、一厢情愿的以为着。
顾瑞言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紧张的走了过来,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墓碑上的照片时,他却有瞬间的愣怔。
“这个姑娘,长得好眼熟。”他使劲的又看了一眼,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个女孩到底在哪里见过。仿佛刚刚那一刹那的熟悉感,只是他瞬间的错觉。
“跟我长得像吗?”秦月晚幽幽的转过了头来,面无表情的脸色冷到了极致。
顾瑞言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再一看那照片才恍然发觉细看下那照片上的女孩眉目之处竟然真的跟秦月晚有几分相似。
可依旧不是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的相似。
尽管如是,他还是沉着脸道:“别胡说。”
“大概吧。”秦月晚撇过头朝他一笑,直起身子慢慢的活动着蹲到有些麻木的脚,“走吧。”
回去的路上秦月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紧扣着安全带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百无聊赖的按开手机,看一眼盛强发来的秦氏最新动态。
顾瑞言也没有说话,沉默的而又认真的扶住方向盘。进入市区的时候,红灯渐渐多了起来,顾瑞言气定神闲的望着窗外,反而衬托出秦月晚的急躁。
终于,在经过檀香路十字路口顾瑞言踩了脚刹车后,秦月晚摁灭了手机屏幕,终于忍不住说:“瑞言哥,我今晚就回家去住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顿饭吧。”她昨晚之所以会去上荟城公馆找他,其实原本也就只是为了好让李媛放心,仅此而已。
绿灯亮起,顾瑞言晃了晃神车子就那么停着,招惹来了后面一大片的喇叭声。
“瑞言哥。”秦月晚出声提醒,“绿灯了。”
顾瑞言淡淡的颔首,不疾不徐的踩了脚油门,才出声回应道:“好啊,但是吃饭的地点要我定才行。”
……
重新推开顾瑞言小公寓的门,秦月晚嘴角悻悻的一沉,“不是说请你吃饭,怎么还回来了?”
顾瑞言进了屋先打开空调,才换上鞋脱着外套:“大概是做医生做的久了,总觉得外面吃饭不踏实。”换了鞋他便慢慢的往厨房里走。
“哎。”秦月晚叫住他。
“怎么了?”顾瑞言拿起围裙正准备往身上穿。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秦月晚促狭的挑眉斜暼他一眼,“再者说,我提出来的请你吃饭,再让你做多不好意思呢。”
说完,她走了过去从顾瑞言的手里抽过围裙,自然而然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瑞言无奈的笑了笑,“那好,所有的食材都在冰箱里,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就好。我去卧室里,换件衣服。”
秦月晚点点头,从口袋里捞了根皮筋顺手绑起了头发,接着撸起袖子很是轻盈的走进了厨房。
竖耳分辨着厨房里响起熟悉的水流声,顾瑞言嘴角噙起笑,走回到了卧室里。
卧室里还存放着她银色的小行李箱,空气里带了点少女淡淡的清香气,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温馨,忽然就让人觉得无比的心安。
顾瑞言打开灯,卧室里依旧很整洁,被褥整齐,木质的地板纤尘不染。他们都是那种有轻微洁癖的人,受不了居住的环境中有半点的不干净。
唯独床头上摆放的那张合照被挪动过了位置,明蓝色的相框里,是很多年前的她和他。
当时两人还都是少年少女的模样,照片上的她脸上满是稚气和不近人情的冷傲,留着清汤挂面的短发,鼻尖散发出点点明亮的光芒。
伸手轻抚过她稚嫩的脸颊,顾瑞言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那时的她还单纯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爱憎分明,喜欢和讨厌总是分的无比清楚。
顾瑞言用拇指柔软的指腹一遍又一遍细细的摩挲过了磨砂的相框,胸口忽然闷闷的。
秦月晚从冰箱里找到了几根猪小排和一块金华火腿。整体厨房上还搁着几袋新鲜的蔬菜,顾瑞言的确如他所说不常出去吃饭,厨房器具一应俱全。
她先煮了一锅水,然后又把南腿修成大方块皮朝下放在了砧板上切成了深度至肥膘一半的小方块。等水煮沸她又丢下菜刀把小排过了一遍水,才把小排放进了锅里煮。
等南腿搁入了白糖蒸好之后,秦月晚又将清洗好的玉米海带扔进了锅里,一时之间厨房里烟雾萦绕,整个人身上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顾瑞言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炒海米。开关有些硬的燃气灶她用不太习惯,油烟机一时间也没起到很大的作用,烟呛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她很捂着嘴角不敢太剧烈的咳嗽,手挥舞着锅铲往油花噼里啪啦往外窜的锅里不断地搅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清浅的笑意:“放着吧,让我来。”
“咳咳。”她经不住又咳了两声,扭过头望着在厨房门口挽袖扣的顾瑞言捏着鼻子道:“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了,干嘛进来呢。”
顾瑞言进来直接就把燃气灶关小了一些,他拧着眉看了一眼秦月晚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说:“在外面等很久都等不到,所以就进来看看你到底准不准备让我吃。”
“就、就快要好了。”她卖力的翻炒着锅里的海米,一双修长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从她手中拿过了锅铲。
“还是我来吧。”顾瑞言淡淡的说着,又把燃气灶关的更小了一些,“厨房里油烟大,容易灼伤皮肤。”
秦月晚张口还想再说什么,顾瑞言就已经把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朝餐厅努了努嘴:“那边柜子里有果汁,你过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