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秦月晚低了低头,盯着桌上漂亮的雕花有些出神,所以声音听着也格外的轻:“你好不好奇,为什么在我之前白锦川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
李媛摇了摇头,之前她虽然一直在国外与白锦川素未谋面,可初初从美国回来时,李凌便要她接近白锦川。于是她就让李易去打听过了白锦川的底细,感情史却空白的就像是一张纯粹的白纸。如果不是后来有秦月晚的出现,她很难不怀疑他的性取向。
如是想着,秦月晚温凉的声音忽然如一片羽毛缓缓的落进了她的耳里:“你听没听说过宋梓然这个名字?她是白锦川最爱的女人。只不过她已经死了,而我又恰好与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才会留我在身边。”她停了下来,忽然觉得空气稀薄的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许久才接着说:“说真的,像白锦川那么优秀的男人,很难有女人会对他不动心的。如果不是,他心里还堂而皇之的住了个死人的话。我的眼里一贯揉不进沙子,所以哪怕失去的干干净净,我也不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努力维持着现世安稳。”
说完这些,秦月晚忽然觉得心口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而扎这一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垂下眼睫自顾呼吸着,却没有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媛脸上慢慢浮现出一分诡异的笑。
“秦小姐今天来找我,白锦川应该不知道吧?”
“是,”秦月晚抬起头来看着她:“所以还请你,对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对任何人保密。”
“当然。”李媛点了点头,她盯着自己指甲上色彩斑斓的颜色看了一会儿,忽然惋惜的开口道:“不过秦小姐,你怎么就会断定,我在你说出白锦川心里另外有人之后,还不死心的想往他身边走呢?”
秦月晚心里“咯噔”的一下子,脸上原本就不怎么深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在李媛穷追不舍,近乎恶意的注视下,秦月晚把细长的手指习惯性的插进了发间,一下下的梳理着:“我听说李小姐在国外的时候斩获过一次路易斯安那州的最佳冒险奖,你这么的极具冒险和征服欲,怎么会在乎白锦川他是不是还爱一个已经过世了的人呢?”她熟练的背出了曾经在白锦川办公桌上看到的那几分李家人的档案,也就是肯定了李媛心气儿高这点,她才敢对她说出宋梓然的事情。
果然,李媛很是受用的点点头,俏皮的睫毛抖了抖,“我确实觉得,比起一个死人,还是活人的威胁更大。”
秦月晚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所以李小姐肯跟我做这笔交易了?”
“愿闻其详。”
秦月晚挑了挑眉,把手指从头发中抽了出来,平铺在桌子上,修剪整齐的指甲衬的手型异常好看:“在我说下面这些话之前,我想先问李小姐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想问李小姐,是更希望你们日暮西山的李氏起死回生还是希望你下半辈子依偎在白锦川的身边,衣食无忧?”
李媛思忖片刻,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希望待在白锦川的身边。”
秦月晚满意的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李小姐愿意以李氏为代价,去换下半辈子的幸福吗?”
李媛这次没有那么干脆的回答,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无比的困难,李氏毕竟是她已故的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她好不容易从姑姑、哥哥手中夺来了继承权,如果要就此放弃还是需要时间权衡的。
秦月晚看出她的犹豫,于是便又开口劝解:“我知道做生意向来都会触及到一些灰色地带,李氏这么多年在白夫人的经营之下,恐怕背着光已经做过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白夫人退休已经是眼看着的事情,到时候偌大的一个企业落在你身上,你可想过你这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扛的起来?”
李媛闻言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所动摇,于是秦月晚便再接再厉道:“白锦川跟你姑姑关系不怎么好的这回事,你应该也清楚。并不夸张的说,你姑姑李凌,在白锦川小的时候就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现在羽翼丰满,叱咤商界乃至西城,你姑姑终于对他束手无策,你可知道这其中对白锦川帮助最大的人是谁?”
李媛想了一会儿,试探性的说出了个名字:“是白海?”
秦月晚摇了摇头,“是宋生。”
李媛恍然,又困惑不解:“那我要想让白锦川也喜欢上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关系蛮大,”秦月晚说,“其实如果不是宋生想要你们李氏倒,白锦川或许还能手下留情。”
李媛不太明白这其中关联,眉眼蹙的更紧:“如果说白锦川恨姑姑对他童年的所作所为想要毁掉李氏还情有可原,但宋生跟姑姑又没有什么冤仇,他为什么要……”
“呵,”秦月晚冷笑了声打断李媛的话,“怪只怪你姑姑得罪人无数,宋生也是其中的一个。”
见李媛仍有不解,她也不再往深了说,只是把视线淡淡的转向了窗外:“宋生于白锦川有雨露的恩情,当年你姑姑想要置他于死地,多亏了宋生及时相救。所以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谁说的话白锦川会去听去做,那么也就仅仅只有宋生了。”
“再者说,”秦月晚把话锋悠悠一转,“白锦川明明可以直接利用你搞垮李氏,而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很明显他对你也并非没有情谊。”
李媛闻言眼中忽然迸出一抹异样的光彩,“所以……”
“据我所知,你们李氏的现况十分潦倒,而国外那个项目是你们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你们李氏投进了几乎是全部的血气。如果你能在这个时候违约,那么对于李氏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李媛听了之后晌久没有说话,秦月晚不动声色的绞动着自己的手指,以为她是要变卦。
腕间百达翡丽银色雅致的时针微不可见的跳跃了一下子,窗外的天色暗下了几分,街上的行车来往突然变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媛握着玻璃杯,忽然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月晚:“呵,可是你又要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呢?如果这只是你跟白锦川的阴谋,到时候李氏企业倒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秦月晚唇边噙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击着桌面,殷红的唇瓣微微翕张:“无商不奸,白锦川虽然在商场上的手段多了一些可他恩怨爱憎都很是分明,如果他知道你为了帮他情愿放弃家族企业,他一定会被你所打动的。”她嗓音温凉平仄的不带丝毫情绪,像是徐徐淡淡的陈述:“再者,白锦川他明明可以直接利用你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却没有这样做,不正恰恰说明了他也并非是对你无情吗?”
李媛听后静了一会儿,轻咳一声看着秦月晚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要想让我毁掉李氏,你首先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我都答应你。”秦月晚几乎是立刻回应。
李媛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异样的微笑,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绕到秦月晚的身边,凑近了她的耳廓,弧度轻微的掀起了嘴唇。
“怎么样,秦小姐能答应我的这个条件吗?”说完,她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睨着秦月晚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如果你答应,我就立刻回去把那份跟白氏签订在欧洲项目的合约给撕掉。毕竟你说你跟白锦川只是逢场做戏,跟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医生才是真爱,要做到我刚刚说的那一点,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秦月晚静静坐在那里,脸色越发苍白。李媛在一帮语气不耐的催促,她还没来得及权衡,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下来。
“很好。”李媛满意的微笑,“秦小姐,那我们可就说定了。”
秦月晚没有看她,声音沙哑的厉害:“好。”
“那秦小姐,我就先走了。多谢你,也祝你以后能有幸福的生活。”说着,轻松之中带着很明显愉悦的高跟鞋声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渐渐远去,远的连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秦月晚把脸埋进手中好半天没有再抬起来,听说相爱是彼此付出,而长久以来始终都是白锦川在为她付出,她却没办法给予他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那天宋生的话,恰恰给了她一记重锤,让她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份爱,已经在无意之中成了白锦川前行的累赘。
白氏是白锦川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意孤行的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只是想帮白锦川保住白氏,尽快报答了宋生的恩情而已,也只有这样他才不必一直受制于宋生,去真真正正做他想做的事情。
……
回到红郡的时候,阳光已经彻底的落了下去,露出原本稀薄的空气,和沁透骨髓的寒冷。
秦月晚推开门,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俯下身子脱鞋,朝屋里扬声喊道:“王阿姨,我回来了。”
厨房里燃气灶倏然停住,紧接着王阿姨的略带着不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却迟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