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是我不够合乎情理了,对吗?”秦月晚没来由的一阵火气上窜,一句话便把沈阅给堵的安安静静,“为了这种事一定要装的大度,心果然也是大的能撑船。”
秦月晚挤着眼睛笑了笑,模样既不诙谐,也不可爱。
她总想着,就算初衷不是因为爱情,他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努力所打动。就算与那些旖旎的情愫擦肩而过,与在日久天长中渐渐转化的亲情同行也未尝不可。
沈阅自知说错了话,认真的低着头不敢出言。
秦月晚自嘲似的挽起唇,飞快的跑开。
沈阅反应过来时,她单薄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一重又一重越渐迅猛的雨帘中。
唉,回去又该挨骂了。他微微叹息着。
当那个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顾瑞言刚挂掉一通电话,准备回中心医院。
秦月晚手中拎着两只高跟,跌跌撞撞的冒雨前行。长发被淋的紧贴在身上,胳膊处沾着水珠的皮肤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整个身体可以明显的看出颤抖。
他的心脏紧紧的拧成了一团,顾不上其他直接就拿过秦月晚临走时扔下的外套冲进了雨幕,精准无误的一把搂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把外套快速的披在她身上。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在里面避避!你是有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发了疯似的用力攥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冰冷的身体嵌入自己的骨血。
一向温文尔雅的顾瑞言竟有些失态,秦月晚见过他失落伤神,犹豫愤懑的许多种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今天这般的咆哮发怒。
“瑞言哥,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喃喃低语,自始至终重复的都只有这一句。
……
“来了来了——”林妈一听见门铃声就忙不迭的从厨房拖长了音调走出,“来了来了,别按了,别按了。”
她身上还裹着围裙,刚一推门立刻就有食物的香气从屋里飘出。
顾瑞言打横抱着秦月晚就闯了进去,林妈一见秦月晚嘴唇冻的酱紫吓的不轻,急忙的把门关上,跟在顾瑞言身后慌神的问道:“怎么了,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瑞言紧了紧怀里的人,下颌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面色一点点变得严峻:“淋雨受了寒。”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秦月晚的房间,大而整洁的卧室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
顾瑞言顾不上许多,把秦月晚如碳火一般灼热的身体慢慢的平放在床上,替她拉开了被褥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身上。
林妈在一旁帮不上忙,眉间有些焦灼:“顾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顾瑞言紧紧蹙着眉,正欲答话,从被子间忽然滑落出一只没有丝毫力气的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腕:“热,好热。”
低睨着她眉眼皱作一团的痛苦模样,顾瑞言顿时便觉得心如刀绞,他俯下身来把秦月晚的掌心搁在脸上,思忖片刻极其认真的低声道:“林妈,家里有冰袋吗?”
林妈连连点头,“有、有。”
“麻烦你去拿五个冰袋过来,”他心疼的盯着秦月晚,末了又补上一句:“记得再倒杯热水来。”
林妈点着头离开,秦月晚迷迷糊糊的缠着顾瑞言的胳膊,细弱的声音如蚊呐一般低柔的令人心疼:“不要走……求你,别离开。”
顾瑞言心头猛的一栗,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一块无比轻盈的纸屑,落在了心上,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反握紧了秦月晚的手,轻轻的回应着:“我在,月晚我在。”
秦月晚想是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用力的抓着顾瑞言修长的手指不肯放开。她仍闭着,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白锦川,不要离开我了……”
顾瑞言闻声脸色骤然一变,失落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就算是难过成这副模样,心里还是一直想着他吗。是得有多么的死心塌地,才能撞上南墙也不知道回头。
“顾少爷,顾少爷!”林妈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你要的冰袋和热水。”
顾瑞言点点头,接过冰袋放在床头柜上,端着水杯靠着床边坐了下来,从她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脸:“月晚,起来喝口水。”
秦月晚皱着眉呜咽,说了什么也不是很清晰。她精致的五官蜷缩在一处,显得痛苦无比,顾瑞言总是无条件的对她心软,原本疾言厉色的话根本说不出半句,温暖的手掌穿过她的后背,把她半搂在怀中,端着水杯喂她:“月晚,先喝口水,喝了水身上才能不那么难受。”
秦月晚左右躲闪着水杯中的温度,灼热的气息恰好拂过他的面容,手指完全无意识的扯着他的领口。
顾瑞言被扰的没有办法,只好先让林妈把她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才把冰袋搁在秦月晚的膝盖上,等她渐渐动弹的不那么厉害,他轻言细语的哄着她,勉强喂下去了几口水。
他把最后一个冰袋放在秦月晚的额前,然后替她放平枕头,认认真真的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顾瑞言已经被折腾的满头大汗,林妈见状便道:“顾少爷,大小姐这儿有我看着,你忙了这么久,先下去吃口饭吧。我熬了玉米排骨汤,二小姐今晚怕是也不回来吃饭了。”
秦月晚的手还捏着顾瑞言的手腕没放开,他坐在床边摇了摇头没动弹,“林妈,盛碗汤上来吧,等会儿月晚烧的不那么厉害我喂她喝下去。”
林妈拗不过,只好作罢。
秦月晚总有关灯睡觉的习惯,灯光太亮,她睡的极不安稳。顾瑞言起身拧灭了灯,只留下床前光芒微弱的那盏台灯。
橘黄色的光芒跳跃上她弧度优美的鼻尖,洋洋洒洒的落满了她半张因为发烧而变得分外潮红的脸颊。
顾瑞言伸手替她扫去了脸上的头发,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惊扰到了秦月晚的浅眠,她眉梢挑了挑,却并没有睁眼。
看着她颤抖了好一会儿的睫毛,顾瑞言唇侧撩出丝缕笑意,站起身来想去替她把那一碗汤热热。
不知是梦中还是醒着,有意还是无意,秦月晚攥着他的手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以细微的力道阻止着他的离开。
如果他想挣开,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可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苍白色的小手好久,终于还是又重新的坐回了她的身边。他似乎很早就已经失去了拒绝她的能力,于她那种藏在心里说道不清明的情愫就像是存在于身体里最顽固的病毒,他可以替那么多的病人医好身体,却唯独无法清除自己身体的顽疾。
顾瑞言叹了口气,夜色越来越浓。
秦月晚是在破晓十分被楼下一阵细微的开门声所惊醒的,星晚一夜未归,终于在天边隐隐露白的时候进了家门。
她的脑袋像是被门夹过一样的疼,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冒火一般的难受。
原来不止喝醉有这种感觉,秦月晚木讷的想着,撑起身子,床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任何时刻的记忆都不会像昨天那么清晰,秦月晚清楚的记得,昨晚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一夜的人是顾瑞言。
她以为他想学做好事不留名的****,恍惚之中视线却不经意似的落在了床边他落下的手机上。
说来也巧,那时刚好有电话打来,秦月晚烦躁的撩起头发,犹豫着接与不接时,铃声又已经戛然而止。
她舒了口气,正准备下床,那恼人的铃声再次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秦月晚听到罗颂熟悉的声音:“顾医生,嫣儿刚才知道她爸爸的事又进急诊室了,你赶快回来吧,没有你她不行的!”
“等会儿顾瑞言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电话那头的罗颂闻声一顿,不可置信的问:“你是秦月晚?”
她应了一声,还没说出下文,罗颂就先她一步,语调冷冰冰的:“顾医生跟你在一起?你会有那么好心转告他?”
秦月晚低低的笑出了声来,笑音里带了点点温凉:“我确实没那么好心,所以郑夫人如果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说着,她动作干脆,毫不犹豫的掐断了通话。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已经十恶不赦,也不在乎再多加这条罪责。
走廊里无端响起了轻慢的脚步声,她恍惚着把手机放回了原处,从柜子上拿起皮筋,驾轻就熟的把长发套了起来。
顾瑞言怕吵醒她,所以脚步放的格外轻缓,没想到一推门时还是看着她盘腿坐在床边,朝自己盈盈一笑。
“醒了?”顾瑞言端着牛奶进来,“我还以为你会这样一直地老天荒的睡下去呢。”
秦月晚从他手中接过牛奶轻抿了一口,垂着头,很轻很轻的说了声“谢谢”。
顾瑞言哑然失笑,走过去揉搓乱了她刚刚绑好的头发:“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秦月晚微微扬起头,像是口渴了那般咕嘟咕嘟的生猛的灌下一杯牛奶,随着喉咙处的上下滑动,她抽了口气,把杯子重重搁在柜子上,嗓子眼蓦的就舒服了很多。
“瑞言哥,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她伸手擦了擦嘴角。
顾瑞言眉目疏朗,依旧是那么站着朝她淡笑:“如果你想说,昨天回来的路上肯定就一股脑儿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