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由于地震那天是凌晨,是人睡得最沉的时间段,所以救回来的活人根本没几个。可是叶琳怎么就没了?我醒过来那天她不是还守在我病床边来着?
难道那天的叶琳是鬼魂?没开天眼的姥姥根本就看不到她,所以才没有跟她打招呼?
我还处在发蒙状态,突然听到邻床的胖女孩说:“姐姐,你看这个新闻,好神奇啊。”
病房本来只有我一个人住,这几天,又住进了两个病人。
一个是旁边个胖胖的可爱女孩,叫陈青青,十六七岁的样子,还在念高中。听说她是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滚下去,手臂都摔断了,跟我同病相怜。不过她比我惨,估计得住院半个月。
还有一个是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叫方素瑜,住院的原因不明。她沉默少言,从她进来到现在我都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
乐观的胖女孩似乎也对她视而不见,平时聊家长也只拉着我聊。这会她正艰难地朝我递过来一份报纸,兴奋地说:“一棵将近十米高的树,一夜间突然消失不见,这也太神奇了。”
我拿过报纸一看,说的正是那棵化成人形的龙爪槐树。
报纸里的内容大约是——
“地震后第三天早上,有人突然发现东翠区的龙爪槐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现场没有任何挖掘过的痕迹。更有人说那天晚上他们就在灾区附近,亲眼看到龙爪树的方向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周围的土地就像发生余震一样动起来。最后还总结出结果,龙爪槐年代久远,可能修炼成精自个长脚跑了。”
陈青青神秘兮兮地问:“小菲姐,你说那棵树会不会真成精,化成人形跑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把报纸放下,笑着回应:“我哪知道?”
“小菲姐你说,这动物能修成精,植物也能成精。那石头啊玉啊珍珠啊这些,会不会也能成精?”陈青青托住下巴惊叹地说:“哎呀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妙了。”
陈青青热爱奇幻世界说,自说自话地沉浸在自我幻想当中,我却觉得肩膀冷飕飕,神经质地想:我身边的朋友,会不会也有个别是某种物体修成精的?
住到了第五天,那个沉默的女人出院,之后又住进一个跳广场舞扭伤腰的大妈。大妈比陈青青还八卦,很快就和她聊成一片,俩人之间完全还没有代沟。
我觉得手已经不那么痛,也想跟着申请出院回家调养。这医院里整天都阴森森的,我住得非常不习惯。
可是一问才知道,那位负责我的医生却回家结婚去了,新调过来一个身形削瘦的医生,带着眼镜,老远就闻到一股香气。
一个大男人,身上居然抹这么浓的香水,真是怪胎。这种事情也影响医院名声,医院都不制止一下的吗?
这位削瘦医生没有带护士和助理,一边翻着记录一边对我说:“你的手肘里有一块碎掉的小骨头,也许要做手术取出来。你需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才能确定是出院还是手术。”
我一听要动刀,吓得连忙问:“医生,我觉得我的手都不怎么痛了,怎么要手术?”
抹香水的医生倒是很耐心:“不用太紧张,只是很小块的骨头,如果恢复得好当然就不需要手术。但是也有可能这块骨头长不好,如果不取出来,以后会影响手的灵活性。”
为了健康,我只能听从医生安排。
因为可能需要手术的事,我今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医生身上抹香水的事也顾不得去跟同病房那两位讨论。
到傍晚的时候,我起了尿意,病房里自带的马桶式我不愿意用,却不太敢自己一个人去厕所。就问邻床的陈青青,“青青,要不要一起上个厕所?”
陈青青这个十足的腐女惊恐地瞪我,还抱装模作样地抱住胸口:“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厕所?”
“去二楼那个蹲式的厕所。”我翻白眼,没好气地说:“算了我自己去。”
我住在十七楼,自然不想爬楼梯。
进电梯时,发现人很多,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苍白麻木到有点不真实,游魂一样飘来荡去的。我困惑打量他们,离得最近那个人脑袋苍白,见我看他,还冲我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些人,大约都是被病痛折磨到对生活失去热爱的可怜人。
到二楼迅速解决之后,我再次等电梯上去,这回很奇怪,电梯里竟然没有半个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没想太多就走了进来。
上升到七楼时,电梯突然停下,晃得我差点摔倒。
门打开可是外面却没有人,我伸长脑袋朝外面瞧了瞧,电梯两边的走廊都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七楼是检验科,平常这个时间点人都挺多的,今天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有些疑惑,伸手按上关门键,可是电梯门好像坏了,怎么都关不上。
病房还在十七楼,难道要走着上去?
就在这时,电梯狠狠地又晃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下来。我心一慌,拼命地按关门键,可门就是纹丝不动。
“卡住啦。”
有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害怕地四处乱看,哪里有人?
“我的手卡在电梯门里面了,关不上的。”
这回我听清楚了,声音脆脆,应该是个小孩的声音。我下意识低头,就看到一个扎两条冲天辫的小女孩站在电梯口处,左手被卡进电梯门的夹缝里,正抬头看向我,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我的手被卡在电梯门里,好痛。”
我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四岁的模样,她什么时候进的电梯?她的家人呢?
“你别怕啊,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我大声呼救,可是叫了半天竟然没有人回应我。我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那小女孩的脸越来越白,委屈地说:“姐姐,我手好痛。”
“别怕别怕。”我勉强自己镇定下来,试着去拉小女孩的手,想帮她把手拉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小女孩的手一下子被拉断,从手臂的位置断开,血溅了我满脸!
闻到血的浓重腥臭味,我崩溃了,差点晕过去。不过上个厕所而已,为什么会撞见这么倒霉的事情?
小女孩仍然看着我,“姐姐,我好痛啊,你快帮帮我。”
她还不到的我大腿高,仰头看着我。从我的角度看到她的瞳孔全是白色,有几分吓人。
“别怕。”我忍住心里怪异的感觉,想替小女孩按住伤口,又怕弄疼她。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小女孩的鼻子突然流出血来,嘴角也慢慢溢出血。
“你怎么了?”我掏出纸巾替她把血擦掉,可是擦完了血还在流,渐渐的,她的眼睛和耳朵也开始流血,看起来十分惊悚。
小女孩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委屈地说:“好痛啊,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救我?”
小女孩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再低头的时候,发现她的双脚居然是离开地面的。
我顿时汗毛倒竖,心里发毛地想,这个小女孩是人还是鬼,还是某种修炼成精的植物?
“你先放开我,我去找医生来救你。”
我被这个小女孩吓到,冲出电梯拼命地朝外面跑。直到跑出很远,我才敢回过头,却看到小女孩仍然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吊着。
她整张脸都是血,已经辨不出五观。
头顶的灯一盏盏地灭,光线忽明忽暗的,我没了命地朝前面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狼狈不已。可是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那小女孩如影随形地吊在身后,我要疯了。
就在这时,走廊转弯的地方,突然伸出一颗脑袋,头发很长,正一点点地朝我挪过来。
是医院的职员还是病人?
我犹豫地朝她跑过去。
那人抬起头,半边脸被长头发遮住,另一边脸血肉横流,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的,看起来惨不忍睹。
再仔细一看,她的左手和右脚,都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弯曲着,泊泊地流着血,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害她,你们不要骂我了。”长发头的女人突然伸出右手抓住我的脚,凄惨地说:“你帮我告诉大家,我也想救我的女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不想死啊。”
女人整张脸烂到眼睛都不完整了,可她仍然用她那半颗眼球,呆滞地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