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半路上碰到一个查夜的护士,见我要出去,奇怪问:“你去哪里?”
“这里的马桶我坐不习惯,要到楼下用蹲式。”我连忙说:“姥姥陪着我去,不会有事的。”
护士嘀咕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用个厕所还挑三拣四。”之后就没有再理我。
我带着姥姥来到之前居住的那片小区,一大片荒凉的废墟映进眼里。这次只是个小范围地震,虽然整片小区的房屋整片毁塌了,但是小区周围却没受到什么影响。所以救援工作早已经结束,周围只偶尔有几个行人来往,大约是来祭拜亲人亡灵的。
那棵高大的龙爪槐树仍然挺立在路旁。
刚刚靠近,我又听到那阵诡异哭声,下意识缩到了姥姥身后。
姥姥认真地听了一会,告诉我:“这棵树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八年了。它那天晚上确实是要把地震的消息告诉你,可惜你悟性不够,听不出来。”
这棵树真成精了?
我又认真地听了一会,还是一阵伊伊呀呀的怪哭声,好奇地问:“姥姥,你怎么听得懂树话?我为什么半个字也听不懂?”
“有的人天生就有天眼,能通神鬼。有的人要靠后天修炼,开了开眼能与任何神灵通话。”姥姥又开始一本正经地给我灌输这些科学不允许存在的歪理:“我靠后天修炼,已经大成。而你,虽有先天的优势却无慧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打通了天眼,可惜只是个半吊子。人和树本来就言语不通,你听不懂再正常不过了。”
我低头做虚心受教状。
姥姥继续说:“树原本是没有灵性的,它只是一个有生命体的死物。但由于这棵树活的年岁久了,接触的人和事也多,就有了自己的思想,因而产生灵性。只要再修炼个百来年,这棵树估计能修成人形。”
我好奇地盯着粗壮的树身猛瞧,这么一个大家伙如果化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的?
完全想象不出啊。
“可惜啊。”姥姥摇头叹息,突然对我说:“跪下,给这棵树磕个响头,感谢它曾经的搭救之恩。”
啊?救我是风烟冥,跟这棵没关系啊。
我说:“姥,您刚刚不是说不能随便下跪吗?”
“让你跪就跪!”姥姥见我不听话,沉下脸,“听话!”
姥姥的威严压了我二十几年,我吓得膝盖一软,就朝着树根跪下去,“谢谢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槐树的枝叶热烈地摆动起来,似乎在回应我,之后又发出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我依然听不明白,姥姥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那棵树的哭声越来越急,姥姥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咬牙对我说:“这棵树本来只要安安静静地修行下去,就能修成人形。但这里的土地被地震毁了,等到重建时它害怕会被砍伐,所以想求你助它成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觉得姥姥这回的话完全不靠谱,顺着姥姥的话胡诌:“我区区凡人,得道成仙这种事要怎么帮?”
“你从小体质就异于常人,你的血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姥姥说:“你的心头血就更珍贵了。现在,它只需要你的一滴心头血,就能迅速成形。”
心头血什么的,我觉得姥姥完全在胡说八道,想都不想就说:“不就一滴血嘛?给它就是。”
姥姥神色庄严地盯着我,“你想清楚了?”
我郑重地点头:“我听姥姥的。”
“你这滴血不会亏的。”姥姥大约看出我的不以为然,叹息一般说:“姥姥年纪大了,护不住你多久啦。你帮了这棵树大忙,它以后会报恩的。”
姥姥拿刀划破了我的手指头,之后不知念了一窜什么咒语,她的大拇指用力按在我的眉心上,划破的手指头居然蹦出一滴血珠子,朝槐树飞了过去。
树身吸收了这滴血之后,慢慢地颤动起来,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姥姥拉着我站在树身下,“不要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着这棵树突然散出耀眼的光芒,然后高大的树慢慢变小,变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形。
这一切已经超过了我十几年来所学的所有知识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就跟水晶一样清澈,看起来就是个真真实实的普通人。
她朝我们露出甜甜的笑容,之后朝着我喊了声:“妈妈。”
“我不是你的妈妈。”我吓得几乎吐血,连忙指着大地说:“它才是养育你的母亲。”
要命啊,这棵一百多岁的老树怪,居然喊我叫妈妈。
我今年才23岁,大学毕业证都还没拿,如果让人听到我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只怕以后要嫁不出去。
小女孩却像听不懂我的话,对着我直喊妈妈。
“你不要再喊妈妈了。”我气愤地说:“谁爱当你的妈让它来,你不许再喊我妈妈。”
小女孩委屈得眼泪汪汪。
姥姥叹口气,对我说:“这棵树虽然活了一百多年,见识也多,但是它现在的智力其实就是四五岁。它会像我们人类一样,慢慢长大。以后,你就把它带在身边养着吧。”
“姥姥!”我吓得跺脚,“我已经给了它一滴心头血,就当还它人情了。为什么还要我来养她?”
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在我的承受范围内,万万不能再接受一只树怪来给我当女儿。
姥姥见我不乐意,说道:“也罢,你的手还伤着,估计要养一段时间。我先把它领回去,等出院再给你送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呆在医院里。
姥姥又说:“她现在没有名字,你给取个名字吧。”
我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是姥姥的话我不敢违背太多,就很随意地说:“这是棵龙爪槐,就叫她小槐好了。”
谁知道原本还因为我不愿意带她而显得委屈郁闷的小女孩,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开心地说:“谢谢妈妈!太好了,我有名字啦。我叫小槐!”
姥姥也显得有些高兴,笑着说:“也好,让她跟着你姓,就叫简槐。”
我突然有些嫉妒这个简槐。姥姥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和颜悦色过,今天却因为我给它取个名字,态度变得这么温柔。
后来,姥姥和我一起回到医院,让我安心养伤,之后就带着小槐离开了。
第二天医生来查过房后,就到了家属探视的时间。
因为姥姥回去了,我不认为还有谁会来医院看我。让我意外的是,公司却一下来了好多人。
发行部的小宋手捧鲜花,张经理提了手果篮,还有其他一些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同事,就连老板的儿子陆总监都来了。
陆总监叫陆子城,我念大一的时候,他大四,我曾经和他有过一些交集。不过他毕业后,我就没有联系过他。
没想到出来实习竟然正好进了他老爹开的公司。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编辑公司,光底下生产印刷就有一千多员工,算得上是家大型公司。我凭借着名牌大学生的优质学历,还有深厚的文字功底,拿到这个文字编辑的工作。虽然职位不太起眼,但是光试用期就有三千多块,还有各种福利,所以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原本以为请假事件和这次事故,公司肯定要把我炒鱿鱼。没想到陆子城却很温和地让我好好养伤,说等我好了就可以继续回公司工作。他还向我保证,养伤期间,不扣我半分钱工资。
同事们也表现出十分友好的态度,都让我安心休养,跟以往冷冰冰的态度完全不是一个样。
我全程笑脸相迎,脸都快笑僵了。
他们在病房里大概呆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芬香。
就这样,我安心地在医院里住下来,自我安慰地想,就当祸福相依享受带薪假期吧。
今天是醒过来后的第三天,我却一直没有再见过叶琳,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通过多方打听,却让得听到一个恐怖的消息,让我如晴天霹雳,几乎懵了。
叶琳在地震的那天就死了,人从废墟里挖出来时就没了呼吸!由于她是未嫁女,所以死的当天,她的家人就送她去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