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南门风尸身的,是几个常与他偷跑到镇上喝酒的将领。老将军来看过一次,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便不忍再多呆一刻了,他戎马一生,什么人间惨象没见过,什么生死大槛没经历过,可这次南门风的惨死却让他彻彻底底垮了,整个南门军都感受到了,他们的战神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身上的锐气消退后,他和一个普通的丧子老父没什么差别。
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南门雪却来了,众兵士拦着不让她进去。
一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佳,怕她再受刺激,南门军失去了一名少将军,不能再失去一位了;二则是因为她射的那一箭,虽说大家都知道不能怨责于她,甚至应该感激她让南门风少受了那许多的折辱,但情感上,大家还是多少有些不能接受这个射杀亲兄的狠心女子。
南门雪的精神状态一直很恍惚,她只想着要见哥哥最后一面,被无情地拦在了帐外,那是群孔武有力的汉子,南门雪的力气再大,也挣不开,但那些兵士怕弄伤了她,也是束手束脚的,是以,一时也架不走她。
“放开我!”南门雪发了疯一般地不停高叫,“我要见他!他是我哥哥,凭什么拦我!”
“放开她吧。”帐子里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众兵士的动作一滞。
“沈军医,这……”
沈文远走出来道:“她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现在拦得了她一时,可过后呢?那是他哥哥,她总是要见的。”
南门雪趁众人犹豫之际,挣脱开来,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进去。
她的哥哥静静地躺在榻上,沈文远正在为他清理伤口,所以除了底裤,其他地方都裸露在南门雪的眼前。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具破碎苍白的尸身就是她英武不羁的二哥,尤其是那张脸,他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常厚着脸皮自诩是昱京第一美男子,如今却……南门雪胸中翻滚不已,是她,害得他成这样,是她!
他的眼睛还睁着,却没了一丝神采,南门雪愣愣地走过去,抬手拂过他的眼皮,却没能替他合上。
“他这是死不瞑目。”沈文远平平道:“我试过很多办法,没有用的,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依然不肯闭上眼。阿风一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南门雪颤抖着抚上他的紧握的手,却无意中发现他手里攥着东西,是个紫色的荷包,她想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出,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只是脸上的神色很复杂,有愤怒,有阴郁,更多的是哀痛,沈文远也怕她承受不住,便道:“最后一面也已经见到了,你还是出去吧。”
南门雪没有理会他,只趴伏到南门冲的耳边,艰涩道:“哥哥,董荷舞,我会一直看着她,让她‘好好’活着。”说罢,她再次拂过南门冲的眼皮。
终于,南门冲合上了双眼。
沈文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南门冲念念不忘的不过是一个董荷舞,而非什么国仇家恨,他果然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
如今,他已然没有了解他的机会了。
“董荷舞,她是阿风的心上人?那个荷包是她送的?”
南门雪神色沉沉,沈文远以为自己猜错了,可她却答道:“是,我哥哥喜欢她,很喜欢她……可她,却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