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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归海笃定地拾起方才落下的树叶,赤红近赭,棱角分明。他拿在手上随意施为便将其化为虚无,变作一道红光飞进了面前的茶壶里。

柳下刚好走到,见状便嗤地笑了:“人都说,这甘木岛归海待客,从来都是对坐树下烹茶,真是无趣。”

“都说?”归海瞪着他,手上熟练地摆弄着面前古朴的一套茶具,从容不迫地反诘道:“大哥我赏你们四人几分薄面,这茶可不是想喝就喝得到的。”

他顿了顿,“更何况是甘木的落叶——果易得,叶难求啊。”

“哦?”柳下索性也坐下来,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等着他的答案。

“万年前,永恒之彩虹结界——也即七彩之门天成。据载,那是上一次甘木叶落的时间。

“然而,我也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前辈留下四个字:变革改易。”

柳下端详着杯中色彩,眼神锐利,似能将空气洞穿。熟悉的香气盈满鼻间,粗略分辨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刚好,我也渴了。”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痛快地便将一盏茶饮下。

“好了,我走了。”话音未落,只见柳下的身影徒然化成连串幻影,移至尚专注在茶艺上的归海背后。

寻常人绝对连这幻影都看不到,只会以为柳下是瞬间移动。归海虽看得清楚却一动不动,有些慵懒地出声了:“又来?”

又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声未至而已出手:“千里迢迢来拜访的礼物。”

“呵,”语气不急不缓,淡漠中置生死于不屑一顾。如同咒语一般,轻轻吐出几个字:

“不死之树,甘木永生。”

帝都,凛空之城。圣皇的寝殿内。

“陛下,终黎公子求见。”

内侍恭敬地低首禀报。因是在寝殿中,圣皇并未戴着上朝严守礼法的华丽冠冕。圣皇是女子之身,除了这样传统硬板的帝王装扮,她更喜欢将头发用步摇玉簪束起。龙纹凤翅,珠玉声声泠然,望之高贵不可方物,丝毫不如四十许人

正想着,他还真来了。心下思量,她已知终黎来意,缓缓起身:“让他在外边等着。朕去御苑与他有事相谈,你们都不必跟来。”

一众侍从都唯唯应了。圣皇步出宫门便看到熟悉的红色身影,后者微微躬身施礼,声音清脆,听来仿佛旖旎少年:“终黎见过陛下。”见帝王而不必行大礼甚至只是微微躬身,如此便可想见其身份的不凡。

圣皇径自走下台阶,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正好你来,和朕一同去走走。”

时下七月,正是夏天里的好时候。凛空之城地处神明大陆中央,虽是生造而出并非自然形成的城池聚居,却也是因地制宜。数条河流途经此处,更在悬崖处有千尺飞瀑的壮观景象。地势颇高,夏日里也不显得闷热,于草木也就罢了,于人可谓是十分宜居。花卉之盛,在皇宫禁城内的御苑里更是如此。

晴朗的午后,圣皇又早早屏退了其它人,偌大花园里只有她和终黎二人。步摇上珠玉璘玢,和着风演奏出美妙的音乐。流水叮咚为伴,花香扑鼻,即使贵为一国之君,素来忙于政务的圣皇也少有这样的空闲。恍惚间寻回些少女心事,想着自己女儿蘩公主的种种。

“清泉石上流,极好。”

被称为“终黎”的男子衣着绮丽,长衣广袖,怎么看来都是女子之征,可是穿在他身上却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妥。长相与其说是美更不如说是有些妖冶,看上去尚还年少。声音温和:

“明月松间照,我和陛下曾有过一面之缘。”

女子微笑,牵动岁月的沧桑:“圣魔剑鸣,这可是你曾说过的异象?”

亲耳闻听,他的神色也不免有些肃凛,更认真了几分:“是,我专为此事而来。”眼睛炯炯有神,他与圣皇的目光相交在一起,嘴唇微动,异口同声:神器出世。

曜夜的八人还不知道,自那一天他们知晓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后,几乎同时,同样的声音便在神明大陆中一些修行高士的心中响起。同样是神器,同样是坤圻堡,只隐去了曜光游龙杖的名字。

“既是神器,陛下就不动心?”他语带揶揄,走在他前边的圣皇转过头来看了看他:

“圣魔剑,中阶神器。出圣魔剑之右者唯高阶神器两件,天地神剑,时轮神杖。二者万年前因七彩之门天成而消失无踪。

语焉未详,也足可见圣皇对此并无什么兴趣。“倒是你……”

“东方‘归海’,西方‘公西’,南方‘柳下’,北方‘北殷’,中央‘终黎’,此五方高人曾立誓:归海非翳日不执斧,公西非溯光不御剑,柳下非若榆不引弓,北殷非飞烈不拔刀,终黎非焕戮不擎枪。”

“五方高人历代相传的五方仙器,付出姓名的代价,只留下五方复姓。终黎……”圣皇若有所思,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东西,不自觉要慢慢说出。

他极认真地拱手施了一礼,宽大袖口的花纹十分精美,在风中摆荡。突然打断了她,正是示意过去的名字不可再提。随即便把话题转开:

“倒是那些组织和佣兵团,或许会有点兴趣?”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被淹没在风声和水声交织当中,渐渐小去听不到了。圣魔剑,数十年前圣皇与终黎的一面之缘,便是终黎将此剑赠给圣皇——神器有灵,你与它有缘,他当时如此说。

就在二人见面之后,一个任务便很快在整个神明大陆的佣兵团和组织中传开了——据可靠情报,远西深林-坤圻堡有神器出没。情报来源赫然是如雷贯耳的五方高人。

神圣帝国,流火城。

萝央依旧鹅黄色装束,这次却并未用轻纱覆面,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任务榜上新发布的这个突然占据了榜首的、引得众议沸腾的探索任务。时不时便有人和她打招呼,言语间无不带着敬重,就连这组织公会里素来有些倨傲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如此,她也一一笑着回应。

视线突然被一旁尽着白袍的几人吸引,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正是出关后前来流火城正式登记成立组织的曜夜的几人。说是吸引,其实她也只是特别多看了几眼而已。

旁人的敬重,并非在于萝央和圣皇陛下的关系,这实际上作为神圣帝国的机密之一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神秘多面,看了看任务榜之后便离开了组织工会,把最后一瞥留给了任务榜上排名第二的寻人任务:

“隐世医仙”的踪迹。

话说曜夜这一边,刚刚才在异界正式成立了“曜夜”这个组织,回过头便看到那高居榜首的神器出世的消息,几人立时便被惊得呆在当场,直到旁边有人提醒让他们走开些不要杵在那里挡路,几人方才才惊醒过来。

几人出门,却正好遇上了正准备进来的小蘩和易霖。擦肩而过,易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蘩公主的心中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应该留下这几个人:

“你们是哪个组织的?”曜夜的八人正待要离开,却被一个女孩子给叫住了:“我这里有个简单的任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在曜夜看来,一个小女孩好奇地看向他们,而黑衣男子正欲出声,小蘩却露出哀求的表情,无声地将他制止。

无奈,易霖只好心中叹了口气。殿下任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算了,自己好好注意就是了。

对面几人见此也是一愣,本来不欲纠缠,但出于礼貌希云还是以首领的身份作出了回答:“我们名为‘曜夜’,是刚成立的组织,不知阁下要……?”小蘩却没有回应,自顾自回身走了出去,易霖跟随其后,不明所以的曜夜众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不会这么背遇到拐卖的吧?逸怡低声抱怨着,一旁南霂和弥音不免无语:我们有什么好拐卖的……不过话说回来,人生地不熟……

“拐去当压寨夫人!”秦狩一声大叫,仿佛为找到了答案而兴奋,却只听见“咚咚”几声,大家几乎站立不稳摔了一跤。叶惕努力伸出手去拍了拍他高大的肩膀,有些无言:“那什么,你下次声音小点,算了你还是别犀利了……”

未走几步路,小蘩和易霖停下了脚步,前方赫然是流火城城主府,侍卫林立守卫森严更甚平时。“这小女孩颇有气质。”嗜羽和谋举交谈,谋举却和他开个玩笑:“看上人家了?啧啧啧,不愧是你~”

“既然谋举吃醋的话,那我便不提此事。”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谋举,一副“宠溺”的表情看得谋举心里有些发毛……

“……你够狠。”

流火城,由于地处烈焱阁和神圣帝国两国交界,而且地势险要,战时是兵家必争之地,和平时又作为贸易重镇,自古以来流火城城主便如同一方诸侯,甚至能兼管帝国南方边境事务,任边南督师一职,因此城主府便也是边南督师府。

这城主府也确实气派,朱门黄钉,飞檐高阁,门口守卫都是军中的精锐。而今天守卫装束却分了两种:

红衣银盔,手执长枪,这是帝国军人的标准打扮。

另一些却和易霖相似,全身墨黑,只有武器是银色。

守卫显然认识二人,没有阻拦还行了军礼。希云一直在思考着,此刻恍然:“莫非阁下……不,应该说是公主殿下吧?我等失仪,还望殿下恕罪。”

殿下?!众人一惊,赶忙整理衣冠行礼——这些天来除了武技和魔法的修炼,异界里这些严明如现世古代的礼法大家也学了不少:“见过公主殿下。”这样的气质,轻易入城主府,加上多出来的侍卫,希云所料确实不错。

蘩公主转身,依然是一脸天真的笑:“‘曜夜’的各位不必多礼,叫我小蘩就好,我不在意这些礼节。先介绍下,这位是霖哥哥,我的青梅竹马~”易霖神色平和,淡淡道:“在下易霖,公主殿下的侍卫。”

小蘩正了正神色:“这次烦劳诸位,是希望各位能在这几天当中在我身边,当然,所谓护卫形式的,酬劳自然不少。也请放心,这只是一般的形式和过场而已,我不觉得母皇治下谁敢惹是生非。”说罢便带着众人走进了府中一座楼。

众人了然,没想到组织成立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这个。弥音不免好奇发问:“不知公主殿下为何选中我们?这等差事,想必还轮不到我们这样刚成立的组织吧?”

小蘩似乎被这问题难住了,想了想,找到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唔……主要是看着你们的衣服和标志很好看……”

逸怡苦笑:“……殿下没听说过‘花架子’一说么?呃,不对,这样像在骂自己……”

叶惕和谋举倒是没什么,太平无事最好,要真有事也刚好可以练练手,说实在的最近和队友打的还有点枯燥了。

“没有问题的话诸位下去休息了,会有人带你们去房间的。明天绝空之城的人就来了,可要打起精神哦!”小蘩“认真”地叮嘱着比她大一群少年少女们,流露出可爱的气息,冷不丁被一直沉默着的易霖说了一句:“卖萌可耻。”“霖哥哥你……”她作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公主殿下,在下告退。”曜夜一众人行礼离开,而希云似乎为发现了和自己吐槽水平相当的对手而高兴。逸怡幽幽道来原委:“希云和弥音一定在想,平时都是别人当我们的灯泡,是吧?”

“加一。”“点赞!”众人会意,说笑间各自去了房间休息。

小楼之中,易霖不解:“殿下这样做……?”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很特别。”小蘩给出了个模糊的答案,易霖默然,也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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