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以高考完毕业生的身份,几人都回到了高中母校。虽说回校是有正事的,不过事情也确实不多,在考完试的轻松气氛中老师很快把东西都交代完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各种闲侃。
可想而知,众人自然是在互曝近日来的各种糗事:
“我跟你们说,叶惕跟秦……唔!你干嘛!”
“没什么!没神马!”叶惕和谋举“扭打”在了一起,一边还极力叫着搞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字音都发不准了。
秦狩眯着眼睛看了弥音一眼,后者正捂嘴偷笑,和南霂窃窃私语着。他望着天花板:“滇岸公园好风光,真是约会的好地方。”
“你几只,考完试就开始约会了啊?”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师,希云故作镇定,还堆起了谄媚的假笑,:“呵呵呵老师您开什么玩笑呢~”
“别骗我了,我早就看出小秦对弥音有意思。”
“啊……啊?”
老师,那您这是要让我们澄清误会,告诉您真相呢,还是……
“你看小羽和小霂,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你们要加油啊!”
老师,您这乱点鸳鸯谱,脑洞开得也太大了吧……
不成想班主任突然过来,打断了她的同事:“你们别听他乱讲,我看这几个才是名花有主……”随即在场的人纷纷中枪。同学们不禁感叹:这都还没恋上呢,要说平时真的有小动作,老师难道真看不出来吗……
有老师推波助澜,这下子才是炸开了锅,一通乱黑,见风就是雨,更是坐实了之前被班主任钦点的几对“班对”。
对者,couple也,即是所谓的cp。
正笑闹间,逸怡忽然感觉自己手机震了一下,像是有短信的样子,打开一看发现又是一封邮件。看到内容以后,他的笑容彻底收了起来:
收件人:镜月希云,嗜羽,秦狩,叶惕,盐月弥音,逸怡,南霂,谋举。
七日之后申时,如吾所示,连山之北。神。
附件:地图.jpg。
心事重重地锁上屏幕,他重新抬起头,正好和对面坐着的谋举眼神相遇,这下已然没有了玩笑的兴致。回过头望见南霂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来,借着今天的聚会,要好好讨论一番最近的怪事了。
连山之北,这或许只是发信人一时兴起加的名字。在这个城市的北方,确实有几座连绵的山峰,互相连起来之后仿佛古时候城池外的城墙,将这座高原上的城市围在其中。奇怪的是,就连当地的老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名字,与之对应的是一系列奇特的传说:有说闹鬼的,有说是世外桃源的,甚至还说有宝藏的,数不胜数。
诚然,相比其他几个方向上农家乐、生态公园遍地的几座山来说,北面因为地形复杂,蔓草丛生,很多地方比原始森林还夸张,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甚少有人深入。正因如此,当地也乐得把这块地方保护起来,权当一个人工不去干预的自然保护区了。
通过现代的科学技术,很容易从空中知道里边的情形,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森林罢了,充其量不过是更自然一些。
说起这地方,毕竟对公众是不开放的,要直接进去基本上不可能,很是让几人头疼了一阵子。如果说之前还有“去还是不去”的疑虑,在经历了前边儿分别发给八个人的那三封信件之后,几人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关键是,这看起来狂拽酷炫的落款,好像一步步都在跟踪监视的邮件更新,实在是……太中二妄想了吧!
最终问题就变成了怎么过去,以及充分考虑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并做好准备。
当然,事情的发展或许应了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思索三日无果,八人正好聚在一起讨论这事情的时候,第二封邮件发了过来。同样的收件人,同样的地图,只不过这次标出了一条从山外到那个疑似目的地的黑色小圈的路线……
谋举看完了邮件抬起头,一字一顿:“说真的,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话音刚落,一旁的嗜羽便凑了过来。惯常的礼貌微笑,此时却因为他的言语而显得有些非常的意味:“别怕,抱紧我~”
“噗……咳咳……”
叶惕正喝着水,听到这一下子便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一边向旁边恐惧似地躲了躲。突然他感觉谁碰了他的肩膀,扭头看到秦狩无奈指了指自己:“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我很尴尬哎。”
弥音和南霂似乎因眼前的场景“激活”了潜藏的某种“爱好”,饶有兴致地闪烁着星星大眼。南霂笑指弥音道:“哎哟你看看你,啧啧啧。”弥音则果断用傲娇回击了这样的嫌弃,把头转到一边:“哼,才没兴趣。”
“希云……”眼看旁边坐着的逸怡也跟着不安分,听着这不知是困倦还是什么缘由所致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希云以为他要跟风,淡淡道:“滚粗。”一句话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对他误会了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我是想问你经纬度好吗!”逸怡也明白过来,一下子音量便提升了好多。一群人这样愉快的笑闹,冲淡了不少恐怖色彩。再次回到讨论中来也是无果——要想确切知道背后的真相,只有眼见为实。
飞也似的四天又过去,到了约定的时间。网络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标识了详细坐标的地图很快便被译制成了一幅有模有样的专业的地形图。即便在希云得意洋洋地群发之后,他才发现这些“愚蠢的凡人”(希云语)都看不懂……
谁叫这群刚结束高考的高三党中只有他是文科生呢。南霂倒是也懂些,不过她倒也乐得清闲,把这不知该叫“人肉导航”的包袱甩给了希云。
抱着进行野外生存的心态,会合的时候大家都背上了大包。地图显示进山前集合的位置稍显偏僻,不过也正因如此,刚好避开了守卫的关卡。
“逸怡,不和南霂一起来?哦~”路上,谋举揶揄的笑着,看向一旁作沉思状微低着头的逸怡。听到这早已熟悉的“八卦”,逸怡抬头看着旁边笑得意义深刻的谋举,迅速切换成一脸的深情:“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却那么狠心……”
“……我服了”果然,场景不变,他看到了谋举一脸无语的表情,有些解气的笑了:“呵呵呵呵呵……”谋举确实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
“好了好了,别闹了,”谋举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你看,某两人已经到了。”
他向希云和弥音招了招手,他们果然是一起来的——顺便说一下,所谓“往日的精神气”,就是指逸怡和谋举在互相“黑”了对方以后,都会去八卦别人。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嗜羽、南霂、秦狩和叶惕也都到了。
依照之前商定好的,八人排成了一定的先后队形。秦狩和叶惕被一致认为“胆子大而且很壮”,高大的秦狩倒是容易理解,不过也可别小瞧了看似个头不高的叶惕。
举两个最典型的例子,骑车的速度堪比开车,开车的速度则是飙车……
总之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还有判断方位的希云在前方开路。而弥音和南霂两个女孩子在中间,嗜羽、谋举和逸怡三人则殿后。
不得不说,那封奇特的邮件很有几分技术含量,在如此复杂的山林中,只要循着地图就总是能找到正确的道路。这原始森林里硬说起来蛇虫鼠蚁、鸟兽草木完全不会少,但也并未影响到几人赶路,倒不如形容为“十分平静”。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十分深入。饶是在热带旅游时见识过雨林的风光,亲身走进这完全属于自然的地域,而且平常都没什么人,光这样也足够令人十分好奇了。
青苔与杂草遍地,哪怕连他们走过的这姑且可称为“路”的地方也是一样,周围则更是及膝、甚至更高些的茂密的植被。冥冥之中,弥音几次停下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什么东西藏身在暗中,几次小心翼翼的搜索却没有结果。
事情并不单纯,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说,从那两封时机把握可谓精准诡异的邮件还看不出什么,那么在这迷失的森林中,要指出一条像模像样的路来,需要怎样的技术,便是可想而知了。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要步步连环,所有的答案只有在这条路的终点,“七日后的申时”才能知道。
那特定的小径,可以看得出来,和周围有着明显的不同。敢以神之名为落款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引起众人好奇乃至坚定了他们前往探索信念的并非简单如此。
记得吗,填满了生命中偶然之外空隙的便是所谓的必然。以七环灵杯的威能,可以将现世与异界连通,这却并非是神或灵杯有意所为。它并没有什么“愿”与“欲”,灾厄、繁荣、生存、毁灭、轮回,都不过是世界运行的规则而已。
而这样的机缘,不过是庞大深奥的规则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命运不可忤逆,看不到这一切的人们喜欢当作冥冥之中的注定。
约定之时将近,天空原本晴朗无云,渐从清澈的湛蓝变为暗沉的墨蓝,有些灰蒙蒙的了。都说这里的天就像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夏天就更是如此了。云渐渐聚拢来翻滚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夏风劲吹,有些早枯的叶子飘零散去,高入青空的树杈枝桠沙沙摇动作响,竟隐约有些秋天的萧索了。
“怎么了?”叶惕看着前面忽然停步的希云,好奇的询问。希云抬头看着天空,不急不缓:
“好似,下雨了……”
雨下得越发大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还可以撑起雨伞,后来风助雨势便更多了些暴风雨的意味了。
都说秋水时至而百川灌河,可这夏天的雨更不能小觑,岂不闻“夏水襄陵”?。在这荒郊野外几人也不敢多逗留,披上雨衣后赶紧向前赶路——这还要多亏了之前充分的准备。还好,剩下的路已经不多了。
奔跑在树林中,很快几人便又有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那地图的作者确不愧“神”之名,一路赶过去,接近目的地的地方还真就有一个山洞。大家都聚在了其中。嗜羽端详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惊叹着这看似合理的巧合——详细至极的地图,快到目的地的大雨,距离很近的山洞。他抬起头,刚好对上秦狩的目光,二人如此便更确认了很多。
“小心探索这个山洞吧。”嗜羽先说,而秦狩也表示赞同:“或许那个自称‘神’的存在,便是要引导我们至此。”
申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下午三点。看了看时间已近,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怎么样,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也不会就这么闲坐着。
“你们看到来路上的黑猫了吗?”
听到逸怡这么说,其他人不明就里:“所以……?”
“黑猫不祥,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弥音摊手道:“就算这样,到了这地步,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了。”
几人纷纷拿出电筒之类的东西,开始在山洞中四处游逛了。山洞不是很深,在里面还能清楚听到外边儿哗啦啦的嘈杂雨声。不大的山洞里听不到回音,只能通过反射将这些声音放大。
手电筒单调的白光照到四周的黑色石壁上,嶙峋的表面与普通的山洞无二。在这座高原城市的周遭,溶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景象,这样普通的山洞也不会让他们觉得陌生。
空气充足,从洞口进来的风携带着雨中特有的湿气,给人以舒适的感觉。洞里凉凉的,时不时洞顶上也会有水珠落下来,大家也就没有忙着把雨衣脱下。
五六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此刻正是下午三点。南霂眼尖,已经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出口,亮堂的光与来处无二。本来以为无法准时到达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快到洞口时,逸怡却突然停步:“等等,”他的语调波澜不惊,虽说平时说话也都这个样子,这一刻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藏着什么阴谋:“你们不觉得这是个陷阱么?”
“中二。”希云简单粗暴地回答道,其他人故意无视了他,径直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碎碎念着跟了出去。还未有别的什么反应,便已经被眼前所见惊住:
这是何等不似人间的景象啊。一幢金碧辉煌的宫殿,虽然明显可见的就有好几处残破,但反倒增添了几分古老深沉的气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不知当初秦皇的阿房宫是何形状,但却让人有这宫殿绝不下于它的遐想。
即便只是一座殿宇,那让人畏于走进的神威如天造之物的感觉。“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仿太紫之圆方”。宝物堆砌,不可胜数:随侯明月,错落其间。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
随侯珠、夜光珠、垂棘璧、金镶玉璧,皆是天下名器,连城之价。
泛着各色的琉璃瓦片,惟妙惟肖的动物雕饰,散发出威严气息的壁画彩绘,无人不怔住了。弥音对宫殿的形制略有了解,震惊之余心下转过许多考量,却又觉得和古时的宫殿有诸多不同,仿佛不像人间之物。
“‘玄墀如砌,玉阶彤庭。碝磩彩致,琳珉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这……”班孟坚极力铺陈的西都长安,殿宇华丽不可方物,仿佛此刻就在眼前。
南霂痴迷的看着,自语:“齐白石先生曾言‘愿为青藤门下狗’,我嗤笑不解。如今看来,这天神手笔,倒是在教育我了。”
在如此殿宇面前,叶惕的骇然之色渐渐恢复了些,神色随着他的观察而愈显严肃。这是他陷入认真思考的标志。
他向来不信神鬼之事,要说对科学的兴趣或许秦狩、谋举和逸怡都不会输于他,但要说对这些神鬼虚无的传说的厌弃,那八人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了。这次前来,他也正是想为这种奇怪的命定的感觉找到背后的真相。
如果用函数描述一个世界,要有很多很多个变量,而且由于混沌,不能看到微小时间后的具体变化。那么至少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函数——这就够了。恍惚间,他脑海中闪过这样的话,无来由地有些兴奋:既然如此,就把真相找出来看看!
逸怡走在最后,很是悠闲地从洞口晃出来,和他说话一般缓慢地:“真是过分,居然不理我。”兀自牢骚之际,他自然地望向前方。猛然间,视线却被空中一个银色氤氲的杯子牢牢吸住——
七道光芒从杯身上的七个环中发出,射向杯中反射出七道光线,分别射向殿宇的七个角落。杯子慢慢旋转着,光路却诡异地静止着,没有随之转动。
整个杯子温和的银光都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它的出现如此突然,看上去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实体。
几人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像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停住了,时间也不再流动,意识也没有了。而同样呆立着的逸怡,在整个世界被那银光包围之前,在意识同样归于虚无与静谧之前,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七环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