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六楼,去掉公共设施,大概还有一百多坪之大,里头是楼中楼的规划,整个的楼上,一间套房、一间起居室外加书房,就全属家中的掌上明珠练娟私人所拥有。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给予她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其他的人,就分别居住在楼下。大厅则是挑高的设计,晶莹剔透的美术灯分三股缠绕而下,与亮洁的桌面相映成辉,殷练娟放下提袋,伸了伸懒腰然后说道:
“回家真好。”她懒懒的,便往沙发上靠。
“当然了,家里有我,英国可没有。”殷烈海也放下行李,边说着,便往练娟靠了过去,他顺手环住练娟的腰。
“想不想我?”
他问。
“嗯!”
练娟点点头,她的脸上已略略泛起绯红。
“下次可别再出门这么久。”殷烈海说着,并腾出一只手来,在练娟的脸颊上轻抚。
“太折腾我了,知道吗?”
“我…”练娟想说什么,殷烈海却突然猛烈地将练娟揣进他的怀中。
“你…不回…公司吗?”
即使全身乏力,但她仍想起了现在还是大哥的上班时间。
“我四点得去签约,地点离家里不远…三十分钟内可到达,在这时间以前,是我特别为你挪出来的空档…”
“在这里…”她仍必须坚持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
“有何不可?家里反正没别人。”
“爸妈人还在上海乐不思蜀,雄凯跟我早是殷不见殷,陈嫂这两天有事请假…”
“别说家里没人,就算有,我也不怕,我们的事爸妈不早知道也默许了?只差没正式和我终止收养关系来娶你而已,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
练娟听他说话,彷彿越来越听得模糊,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深深牵引着她,淡淡的发油香和着男性香水的气味,即使远在英国,她也未曾一刻或忘。也许这一辈子她也忘不了。
他性格像豹,狂放、热情、具爆发力,往往说来就来。但除了这件事,她着实不感觉到把他像一只豹。平日里他对她的爱护与照顾,有时更甚于父母亲。
从小爸爸在商场上忙碌,妈妈常得陪着爸爸打天下,这个大哥,在绝大多数的时光里,一人代替了父母两人的角色。他从小优秀,成绩一路长红,其他的事也不让大人操心,只可惜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据说他是因为爸妈结婚多年仍膝下无子,而向一户贫穷无力抚养众多子女的沈姓人家领养来的。父母倒从未因此而有差别待遇,却因他的能力强及聪颖过人,使得他总是能成为殷家的标竿。
爸爸总是以他为荣,甚至于近年来已渐渐呈退休状态,把新海集团整个大权几乎交到他的手上。事实上,他也做得有声有色,新海在他手上几年来,规模又扩大了不少。特别是他将新海从传统的建筑业成功转型为新兴的休闲旅馆业及涉足电子业,更让新海近年来财源广进,于是乎崭露头角,也算闯出一点名气。
隔日早上七点半,梳洗完毕下楼来,殷烈海已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这是他非假日每天必做的功课,一起床得先了解美国股市的涨跌,然后快速阅览手上几份有关经济的报纸。他一向早起,
“早起方能掌握先机”,这是他的至理铭言。
“怠惰”这种事,是从来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的。
“大哥早!”
练娟在楼梯上向他打招呼。
“你睡醒啦?”
听见她的声音,殷烈海回过头。
“想吃点什么?我去弄。”他问。
“咖啡、吐司还有荷包蛋。”
“你别学我喝咖啡,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殷烈海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头教训起练娟。
“那你还喝?”
她不甘势弱。
“我的工作必须要全神灌注,没喝咖啡根本提不起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没药救了,才不要你步上我的后尘。昨天我买了鲜奶回来,你喝鲜奶好了。”不管她的不甘势弱,殷烈海专断的替她决定喝鲜奶,大哥的风范总会适时令练娟乖乖听话。她不再说什么,那么忙的人还帮她弄早餐,她也不好太不象话。此时电视荧光幕上传来昨日下午殷烈海与太和实业张董事长的签约画面,闪闪的镁光灯下,殷烈海的笑容总是那么出色,但比起他的笑容和俊美的外表,他的头脑及能耐却更让人刮目相看。练娟隐约忆起了昨日在大哥车里的那一通来电,配合着记者的陈述,她大概也了解了这是什么状况。
“大哥!新闻正在报导你和太和签约的事呢!”
练娟对着厨房喊着。
“报纸我看过了,预料中。”殷烈海回答道。
“你昨天就是买进太和的股票对不对?”
“对!”
殷烈海端着两份早餐从厨房走出,将早餐放在桌上。
“你在搞内线交易?”
练娟拿起一片吐司边问道。
听见练娟的问话,殷烈海突然笑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
“很好,终于有点开窍了…不过,以后别再说那四个字,我做得够漂亮,绝不会让别人抓到把柄,所以就不算,听明白了吗?”
“嗯。”练娟乖巧的应诺,但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她忧心的望着殷烈海。
“又怎么了?”
发现了芳瞧的脸色有些异状,他关切的询问她。
“你…在商场上,是不是常玩一些危险的游戏…”练娟支吾着,有些胆怯地问。
“危险的游戏?”
殷烈海愣了愣。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像…你这次买股票的事…我想,那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练娟又怯怯地说。
“我不认为那很危险。”殷烈海端起了他的咖啡说道:
“每回我总会谨慎的布局,你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他啜了一口咖啡。
“嗯。”她又应诺了一回,她知道大哥的个性,他对一切事务总是掌握了绝对的宰制权,连爸爸对他都很放心,她也着实不必杞人忧天。 在早晨的一阵忙碌过后,殷烈海已出发上班,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芳练娟一人。
“二哥应该还在睡吧?”
她想。这个时间他理应正睡得酣甜,虽然她不茍同二哥这种玩世不恭的人生,但她生性乖巧,也不至于与二哥针锋相对,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她不管他。她开启了大哥的房门,走进去,大约八、九件衬衫被放置在床上,她一一的拾起它们。
“伤脑筋!我不在家这个人的生活会停摆。”她摇头,但心头却暖暖的,洋溢着幸福。从大哥出社会以来,她就开始为他烫衣服,日复一日,这便成了她每日必做的工作,她念师大,研究所也是,所以没离开过家,反正平时她念书也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烫个衣服也轻松如意。更何况她也鲜少参加学校方面的活动,诸如联谊、社团等等的,她都没多大兴趣,大哥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她从未分心在别人的身上,大哥也没给过她这种机会,有哪个男人对她能及他的十分之一?大哥看着她长大,从小,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有人欺负她,他总会替她出气;她犯了错,他总是一肩替她扛,接受大人的责罚。她生病,守在床边的人通常不是父母而是他。二十多年来真真实实从生活上累积的情感,是绝不可能有人取代得了。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要了她,因为一切总是那样的水到渠成,一点也不勉强。爸妈早看得出来,不说什么,也是因为太爱他,觉得儿子、女婿都好,所以乐观其成。只要有空结婚了,便办理终止收养的关系,让他回复原姓,只是暂时还不打算让外人知道这层关系罢了。
练娟把大哥的衬衫挂置在手臂上然后回到自己房里,今天所要花的时间势必比较长,十天下来的份量一次搞定,的确费事些。
“练娟。”当手上正在烫着最后一件衣服,门外传来二哥的声音。
“起床了?”
练娟看了看表,顺便问他:
“你饿了吗?”
“还好。”殷雄凯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练娟正埋首烫衣服的工作,他苦笑了一声,摇着头,想发牢骚,却吞了回去。
“那你稍等一下,烫完这件我就去弄吃的。”她说。
“你慢慢来,无所谓。”殷雄凯伸了伸懒腰,一屁股坐在练娟的床上。
“有话跟我讲吗?”
看着二哥坐下,并不打算走开,练娟知道他想和她说话。
“大哥对你好吗?”
他沉沉的说,一改平日剑拔弩张的态度。
“很好。”练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关心我,大哥对我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殷雄凯笑了笑。
“如果他敢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
“知道了。”练娟点着头说。
“你不是实习完毕了,听说五、六月就开始考教师甄试,你跑去英国玩了十天,都到七月了,怎么不见你着急?不打算考试了吗?还是殷烈海决定结婚了?”
殷雄凯关心着询问道。
“你不去帮大哥的忙,他哪来的时间结婚?”
练娟反讥了他一句。
“早听说学校不好考,学姐们往往南北奔波,一考十几二十间学校,结果还是白忙一场。大哥叫我慢慢来,挑自己中意的几家考一考,得个经验就好,其实他不主张我工作,他怕我这种个性容易受人欺负,是我自己硬要独立自主,不想依附爸爸和他过生活。”
“那也好。”殷雄凯说。忖度了一会儿又说道:
“叫殷烈海帮你的忙,他一定有办法的,钱和人脉都难不倒他。”
“奇怪了?这次你们两个人居然意见能够一致。”练娟瞪了殷雄凯一眼。
“他向你提过了?”
“几个月前他就问过我的意思了,我不想这么做,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虽然很难,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既然这样,你就认真一点,我反正有的是时间,有需要的话,我去陪考。”殷雄凯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突然,练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殷雄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
“我笑你自己游手好闲却叫我认真努力,真好笑。”
“游手好闲总比人面兽心来得好。”殷雄凯一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并不认为他会舍得放弃殷家长子的身份与你结婚,但是你和爸妈都不信我。” 练娟不想搭理他,因为知道他又要开始发表高论。她关了熨斗的电源,整了整烫好的衣服,然后把殷烈海的衬衫一一架起,拿回他房里的衣橱挂好,把殷雄凯一人留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