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夜幕侵寒,虫声如泣。我呆呆地躺在床上,不想睡觉也不想哭啼,任由冰冷的空气钻入赤着的身子,仿佛失去了七魂六魄。
“堇姑娘,还疼吗?”卫青穿一件皂青色长袍走进来,瞅见一地撕碎的衣裳,便转过身子,皱紧了眉头,轻声问道。
“卫大哥,找件胡人的衣服给我,去龙城。”我冷冷地道。这如初春寒雪般淡漠的语气,从拉大提琴渗透到寻常时间。
一盏茶功夫后,听着步步生冰的声音,抬眼看,双手捧着一套大红色曲裾的身影,不是卫青,而是俊眉上扬着怒气的刘珺。
刘珺将我抱在怀里,十分利索地替我穿戴。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每触碰我的身体一下,都狠狠地掐我身上的肉,留下月牙状的红色痕迹。可我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呆滞的目光望着刘珺,嘴巴微微张开,大脑似乎停止了运作。
“堇儿,别挑战本王的底线!”刘珺怒道。他将我扔回床上,拂袖而去。
接着,卫青再次进来。“堇姑娘,这手链是夏国那位先生送给你的吧?物归原主。”卫青从怀里取出紫钻手链,替我戴在左手上,见手臂上残留着青肿的伤,一时眼眶红红,声音里夹杂着哽咽。
那紫钻手链,尚有余温,可一接触到皮肤,透进心里依旧是冰凉。眼泪,一滴滴地滑落。Dash,没有你的心,找回后该如何生存呢?
“他已经死很久了,如果你真的想自杀,就不会还活着。”刘珺端了一碗滚烫的红枣姜汤搁置在床前的红木柜上,抓着我手腕上早已褪去的刀割痕迹,冷冷地道。
我瞟了刘珺一眼,仍旧没有说话,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尔后,刘珺大手一捞圈我入怀,将先前含在嘴巴的红枣姜汤递到我的嘴巴。待碗里的汤水干净,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我的耳垂,不到片刻,身子就发热,心里痒痒的。
“你的身子总是在出卖那个死人。”刘珺炙热的气息呼在我发烫的耳根,满意地看着我染上红晕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哼,真是幼稚。倘若有想和我比冷漠的,那一定要比我更能进入大提琴的世界。潘教授曾说过,我的世界就是大提琴赖以生存的世界。可也就是这份痴迷,我feel不到Dash孤独的爱……
我将脑袋埋在刘珺的怀里啜泣,他起初还压着怒气将我推开些许,然后无奈地打横抱起我,大步地迈出军营,跳上了马车,而卫青也跟着干起马夫的差事,只是每一次挥起鞭子都传来铁链的响声,甚至夹杂吃疼的隐忍之声。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逐渐进入睡眠状态的我却被刘珺换衣服的烦躁声音吵醒。见他解不开扣子、额头冒起热汗的模样,不禁暗暗发笑。于是,手不听使唤地抓上他粗壮的手臂,认真地解开一颗颗盘错的扣子。这身虎皮短衣穿在刘珺身上,粗犷之中尽显男儿本色,不由得托着下巴看得有些痴呆。可瞄到他裤子上的扣子整整齐齐的时候,才知道上当,瞪了一眼刘珺,想拖着被他肆虐得到处青青紫紫的身子出马车时,却被他轻松地一带,扑倒在他怀里不得动弹。
我索性也不起来,眯上眼睛睡觉。他粗糙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轻声道:“本王在龙城外假装战败,负了重伤,恰巧被匈奴军臣单于的小女儿齐尔善居次所救。但善善并不知道本王的身份,求着本王娶她为妻,本王费了很多心思才逃出来。”
善善两个字如蜜蜂的刺般扎了一下胸口,可这般奇怪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捕捉也就一瞬间消失了。我挑挑眉毛,冷冷地道:“襄王,这是和匈奴谈条件的好机会。这河西走廊无人不知,齐尔善深受军臣的喜爱。”
“堇儿一开口说话就酸溜溜的。”刘珺粗糙的手指有意地滑过我的嘴唇,眼角绽放起如桃花般的笑意,竟然和刘胜有几分相似的魅惑。“本王应该谢谢善善。”他凑近我的耳畔,悄悄地吹过这句。
我白了一眼刘珺,冷冷地道:“襄王,奴婢也谢谢您。如若不是您命卫青弹奏藏在手链上的琴谱,我也找不回彻彻底底属于Dash的心。”
果然,刘珺将我手腕上的紫色手链向上滑,狠狠地在手腕上咬出血肉,然后奋力甩开,一字一字地从牙缝挤出:“等龙城一战结束,本王定当好好和你算这笔账。”
照刘珺的计划,刘珺扮成匈奴商人,将半路从汉人商旅打劫过来的夜明珠拿到龙城来卖,而我和卫青是他买来的奴隶。匈奴祭天,除了圣坛上燃起熊熊大火,其余人家都不得点火。那些匈奴高官,曾经得到过大汉和亲送过来的夜明珠,甚是喜欢。所以每到祭天时间,龙城需要大量的夜明珠用来照明。
大概睡了两个时辰,天空泛起鱼肚白,刘珺提起熟睡的我,跳下了马车。揉揉眼睛,龙城的匈奴守卫已经放下护城桥,持着长矛和铁盾排在城门外检查来往的行人。
察觉到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我才睁大了眼睛瞧瞧自己这身大红金丝玫瑰纱衣,雪白的肤色若隐若现,再配上三千青丝飘散迷离,这放在古代绝对是歌舞坊那些撩人的歌姬所穿。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怒气腾腾升起,凝结成狠辣的目光,一扫那些恶心的败类。
“哟,少珺,你这明目张胆地带个女人回来,还是个支那人(西汉前期,匈奴人对汉人的称呼),就不怕我们齐尔善居次大发雷霆呀?”一位生得虎背熊腰、嗓门像打鼓般嘈杂的匈奴将军笑道,那双牛眼睛直溜溜地瞅着我胸前的春色。
我灵机一动,拔了刘珺胸前的短刀,朝那匈奴将军飞过去,故意偏了一些力道,刺破匈奴将军的裤裆。哼,刚好杀杀那些刚才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的野蛮人的锐气。我虽然运动神经为零,但是常年在射击场练习,枪法绝对不弱。
“呼格伦将军无碍吧?小辣椒有点耍性子,还请见谅。”刘珺从革带间取出几包用胡杨叶裹着的东西,送到那匈奴将军的袖子,露出狡黠的笑。
“你就是用这个制服那小辣椒的?”呼格伦将军大笑道,嘴边那些杂乱的络腮胡抽动着,令人生厌。
“这东西,支那人管叫步步娇,歌舞坊里专治那些还未**的小辣椒。”刘珺用几乎只有我们三人可听见的音量,笑道。
趁刘珺和呼格伦将军还在大谈河西走廊歌舞坊的趣事时,我抓着刘珺的手臂狠狠地咬一口当是还他昨日的暴力。
“小辣椒,还真难对付。”呼格伦将军双手叉着粗腰,哈哈大笑。
蓦然,刘珺环住我的腰肢,大手撕掉我的衣裳往空中一撒之际,脱下枣红色的披风罩住我的身子横抱起来,无奈地笑道:“让呼格伦将军见笑,小辣椒还需要好好调教。”
“不知道三包够不够这小辣椒销魂?”呼格伦将军的笑意里溢满糜烂的气息,推推刘珺的肩膀,试图从披风的缝隙中钻到动人的春光。
可是刘珺死死地按住我挣扎的身子,嘴角流出急切的笑,压着喉结的滚动,喑哑着声音,道:“将军,再不放行,少珺可忍不住就地解决了。”
呼格伦将军的眸子染上刺眼的红,嘴里还发出吟哦之声,笑道:“放行!”可看到跟在刘珺后面的卫青几乎强行压着浑身的杀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又喝道:“支那奴隶留下!”
“不行!”我怒道,披风微微滑落,裸露出肩膀上咬过的痕迹。
“这是小辣椒的丈夫,可要好好伺候。”刘珺大掌扶上我裸露的肩膀,暗藏一缕戾气,笑道。
“哦,有意思。本将军一定替少珺好好出口恶气。”呼格伦将军命守卫将卫青按在地面,抓起鞭子,抽了几下觉得不尽兴,又用脚踩在卫青的背上直至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才哈哈大笑。
“少珺,求求你,救他,救他。”我哭喊道。卫青和平阳侯公主有染,帝王家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卫青呢?刘珺肯定是在长乐宫那帮老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怨中,非常乐意地答应让卫青有去无回。思忖到此,身子猛然颤栗,若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卫青根本不会遭罪。或许,我的存在,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小辣椒,还真是郎情妾意呀,这么快就忘记了昨晚我们两个玩得有多么开心。”刘珺扣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去看卫青血迹斑斑的身子,冷冷地道。
“呼格伦将军,可千万别把支那奴隶弄死了,看不到小辣椒楚楚可怜在身下求饶的样子,可是相当地扫兴。”刘珺拂拭泪水的力道很重,疼得我脸颊尽是红肿的指印。
然后,他紧紧地抱着我,大摇大摆地进入龙城。挑过一座纯白色帐篷的门帘,将我扔在床上,便准备离去,我抱着披风,双手展开,拦住他的去路。
“放了卫大哥!”我喊道。
“等堇儿奉上自己的心,本王自然会放了他。”刘珺冷冷地道,眸子里挥散不去的落寞,将他折腾得生了几分憔悴。
“刘珺,不关卫大哥的事,也不关……你的事。”我低语道,不敢抬头,怕发现和Dash一样如大海般忧郁的情愫。
“堇儿,堇儿……”刘珺苦笑道。
“放手吧,就让我活在Dash死去的世界,好吗?”我握着刘珺的手,哀求道。
“堇儿既然还爱着,那晚又为何懊恼自己提及那个死人,而主动为本王献身呢?难道说堇儿的身体和心是可以分开的?”刘珺拨开我的手,冷笑道。迟疑片刻,便立即离开帐篷。
我瘫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泪眼婆娑。Simone说得对,我根本配不上Dash。
和Jessica分开的第七天,周六,阴天。Jessica已经啃了一个星期的面包了。特意嘱咐琴房的主人准备的外卖,她都会倒入垃圾桶。她说过,刚来加拿大,没有钱,只能天天吃面包,所以她讨厌面包。无奈之下,托朋友将和Jessica分手的消息告诉弟弟Darren。没想到,Darren立即买了最早一班的飞机赶往温哥华。Darren,也爱着Jessica吧,只是藏得很深,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发现。Jessica终于在Darren的软磨硬泡下,吃了份像样的晚餐。坐在他们后面,将鸭舌帽压得很低,听着这段痛彻心扉的谈话。Jessica问Darren,她做错了什么,她可以改,改到被我接受为止。Jessica,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不能给你一段像样的童话——Dash的红色日记。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