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兰向晚,知为谁春,一生一代教销魂,曾经沧海泪痕干……
滴滴答答,又是这般折腾长夜的雨。关于Dash的记忆,仿佛离不开雨季,点点悲伤湿了舍不得剪去的长发。所以,我讨厌下雨。
躺在熟悉的床上,嗅着淡雅的寒兰香,不愿意睁开眼,怕要面对每一个真情的安慰。这样,刘珺在龙城下落不明的噩耗,当作不存在。我也不需要流泪。
偏偏有冰凉的手指时轻时重地从我的眼睛向下滑动,激起一阵酥痒感。除了那个笑得很妖魅的刘胜,应该没人敢不要命触碰我。因此,当察觉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嘴唇时,我迅速地张开嘴巴一咬,直到血腥味淌过舌头,才嫌弃地松开。
“小东西,几个月没见,咬人的功夫见长。”他笑道。这笑声,夹杂着一股来自深不见底的寒潭的清冷感,不似刘胜这般擅长祸害人间的笑,而且没有桑落酒的香味。
于是扑闪着睫毛,眯成一条缝隙,确定是那个常常抱着我睡觉的人后,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喃喃地道:“我就知道,是他们骗我的。”
“堇儿,你在玩火。”刘珺调笑道,如登徒浪子。
“寒兰阁着火了?”我抿抿嘴唇,疑惑道,连忙坐起来,睁开眼睛向四处看,却听到十分粗重的呼吸,低头一瞧,发现自己骑在刘珺的身上,脸颊刷地一下通红。
愣了一会儿,才立即挪得远远的,却被刘珺一把拉入怀里,脑袋撞在他坚硬的胸膛,疼得哼哼地叫。刘珺的话不多,但绝对是个行动者,趁我反应慢,大手早已挑开了腰带,顺着肩膀往下摩挲。
“刘珺,会疼的。”我弹跳起来,低声道,想起当初用第一次换卫青的性命时,痛了整晚,哭着喊着都不放过,就全身哆嗦。谁说这是享受的事情,简直受虐。
“别怕,堇儿。”刘珺紧紧地圈住我,热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锁骨,刺激的电流瞬间令我竭力地挣扎。
然而,他单手加大了力度禁锢我不安分的身子,捏起我的鼻子,将我的嘴唇送到他的舌头上。因为鼻子被堵得无法呼吸,我只能拼命地张开嘴巴去寻找他口中的空气,到最后不得不伸出舌头去舔他的牙齿。
许久,他才松开,满意地看着我大口地喘气,脸颊脖子都染上燃烧的红晕。“Dash从来不会逼迫我。”我嘀咕道。
不巧,如此低音量被他听到。霎时,弥漫寒意的低气压降落在阁内,刘珺拂袖起身,大步迈向寒兰阁外。
万箭穿心的画面再次从脑海中闪过。我顾不上矜持,飞奔过去从他的后背搂住腰部,泣道:“不要走,不要走……”
可他无情地松开我的手,透过他修长的手指的凉意,一股寒流倒入我的体内,眼泪落得更多了。顿时,抛弃了理智,拦住他的去路,闭上眼睛,脱去了衣服,踮起脚尖吻他的喉结,羞得浑身发烫。
他终于动容了,横抱起我,轻轻地放置在床上,然后将身体的一半重量压住我的身上。我还是不敢睁开眼,只是在他啃咬我的锁骨时,疼得发抖,被迫傻傻地瞟了一眼他放大之后俊美的脸颊上掩盖的一丝苍白憔悴。尔后,又闭上,任由他的吻一路从肩膀向下扫过。
当他的身体进入的那一刻,还是很疼很疼。我抓着他的手臂,扁扁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的嘴角流过一丝暖意,接着舌头舔过我的耳垂,轻声道:“放松,堇儿……”那声音凉凉的,驱散一部分身体过高的热气,如此舒适,竟贪恋着求他重复几句。
后来,意识渐渐涣散,原始的悸动占了上风,完全不清楚自己有多么疯狂地迎合他的动作。直到结束,我还抱着他的手臂。难道Charlotte所说的痛并快乐着是对的?
“堇儿,还想要吗?”他又狠狠地咬我的肩膀,令我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红红的笑容。刘珺也会脸红,我不禁好奇地去摸他的脸颊,他再次压在我的身上,又是一番狂风暴雨,累得我趴在床上,喘了几口气,便睡着。
临近睡眠状态时,他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柔声道:“堇儿,告诉本王,如何抹去一个死人在你心中的地位?”
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解释,也不想浪费睡觉时间,本能地将他粗糙的手放在心脏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连绵细雨,比那些幽怨的宋词还多。我慵懒地翻翻身子,却触碰不到暖暖的体温,心头颤动,难道昨晚的巫山云雨只是做梦?于是,我跳下床,半脱了寝衣,检查昨晚刘珺啃咬的锁骨和肩膀,发现白皙光滑,根本没有草莓印记。手脚逐渐瘫软,身子的温度也冷了下来,痴痴地盯着整洁的床,大脑放弃了思考。不敢去思索,有时候聪明是种折磨。
“堇姑娘,别坐在地上呀,你本来就体寒。”佑宁抹着眼泪,泣道,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烟罗紫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扶着我去床上坐着。
“佑宁,告诉我,刘珺是不是真的在龙城下落不明。”我抓着佑宁的手,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生怕遗漏一个细微的表情,问道。
佑宁张张嘴巴,又咽下去,拿着汗巾,低头哭泣。
“是不是刘珺又在试探我,他最喜欢干这种无聊的事,昨晚我们还……”我的眼光呆滞,想起昨晚的梦,如此真实,他的手掌触摸我的身子,带着冷冷的气息,这是他独有的,越发不愿意面对现实。
“堇姑娘,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很容易生病的。”佑宁泣道,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听到丈夫死讯的少妇。
“不,他一定是骗我的,我要去龙城找他,戳穿他的骗局。”我慌忙地洗漱一番,顾不上换衣服,就向寒兰阁外冲。
还没有跑出兰兮小筑,就被两个侍卫持着剑拎起,胳膊一阵酸痛。
“夏姑娘,这衣衫不整,是要去哪儿偷汉子?”抬眼看,是窦漪房身边的老女人燕姑,发出咯吱的笑,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恐怖故事狼外婆,不禁打了寒颤。
“哟,这没动刑呢,就吓成这样了。”燕姑死死地掐着我的下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令人胆寒。
“我犯了什么错,劳烦燕姑亲自来兰兮小筑。”我将斗篷盖住全身,冷冷地道。
啪地一声,燕姑的五个手指印嵌在我的脸颊,疼得眼泪簌簌。“放了我!我要去找刘珺。”我昂起头,怒道。
可燕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抓着我的头发,使劲扇了几巴掌,仿佛要将我打死才解气。所幸佑宁及时赶到,扔了三只飞镖,令侍卫和燕姑顾着躲避袭击而松开我。接着,他一个纵步将我平躺在地上,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瓷瓶,指尖点了几下瓶里的药膏,轻轻地擦在我的脸颊上。
“大胆奴才,敢截下太皇太后要的人,一并给我抓起来!”燕姑怒道,一挥手,数百个侍卫齐齐冲进兰兮小筑,将我和佑宁包围。
“以你的功夫,一个人杀出去,向刘彻求救,我跟他们去长信殿,尽量拖延时间。”我凑近佑宁的耳朵,轻声道。
佑宁点点头,扔了数十只飞镖,趁侍卫闪躲之际,飞步骑上一匹快马,加鞭朝未央宫赶去。
“不必去追了,就算是请来陛下,也保不住这个妖女!”燕姑怒道,她看我的眼神,永远是恶狠狠的,一副想将我拆皮剥骨的样子。最可笑的是,我真不知道和她哪里来的仇恨,算一算,才见过三次面而已。
“燕姑从没被男人宠幸过,又怎么知道红颜祸水的魅力。”我冷冷地笑道,抬着头对上燕姑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瞳孔,特意整整凌乱的发丝,眨巴眨巴眼睛,就当作是抛媚眼。
这回,燕姑拔出了侍卫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刺破了锁骨的皮肉,鲜血渗出,疼得我直哆嗦。呜呜,耍什么嘴皮子,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燕姐姐,太皇太后催得紧。”走进兰兮小筑的妇人是秋夕。她脸上长期挂不住笑容,语气也很平淡,只是那双红肿的双眼似乎哭了整晚,投向我时竟带着一丝令我疑惑的疼惜。
被绑着塞进马车后,秋夕和我并排着,燕姑坐另一辆马车。秋夕的眼睛和刘珺一样美,如金黄的银杏叶坠落入的湖心,含着朵朵白霜。“太皇太后喜欢低眉顺从的女人。”秋夕道。明明是对着我的悄悄提醒,却一副冷漠的表情,激起我的好奇心。
可惜,我没有闲情去八卦秋夕。自己无缘无故地被太皇太后抓去,而刘珺在龙城生死未卜的消息也辨不清真假。刘珺,你不可以有事,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先死掉的……一缕兰香呛到我的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我抓着秋夕的手,泣道:“刘珺是不是骗我的?他在龙城下落不明的消息是用来试探我的,对不对?”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的路很长,你要学会坚强。”秋夕望着窗外,柔声道。
“你说什么?刘珺只是下落不明,不会有事的。”我摇摇头,泣道。
“昨晚八百里加急,送回了襄王的遗体。”秋夕道,声音嘶哑,生出几分颤抖。
“你们肯定是骗我的,我要下车去找他。”我哭道,挣扎着跳下马车,还没站稳脚跟,就一个踉跄,脑袋磕到石头,晕倒过去。
再次耷拉着沉沉的脑袋睁开眼时,是被一桶冰水浇醒的。两个侍卫立即按住我想爬起的身子,踢我的小腿,成跪地的状态。四处瞧瞧,黄金壁带,白玉台阶,彩色的凤凰纹环绕于香木圆柱,奢华过未央宫的宣室。再抬眼望一望红玛瑙镶嵌的殿阶上高高坐着的贵妇,被一群同样是衣冠华服的人簇拥着,便猜出这里是传说中的长信殿的正殿。
“先杖责四十吧。”太后王娡道。她的眼角也是泪痕斑斓。
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侍卫打得皮开肉绽,疼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眼泪比雨水还落得凶猛。
“求皇祖母和母后,堇姐姐吃不了杖责的苦头,再打下去会死的。”月出跪地,抱着太皇太后的脚,泣道。她的肚子微微凸起,可身子骨比以前更瘦弱了,那身素色的衣衫,衬得她病恹恹的脸颊更加苍白,仿佛一场小雨就能摧残她的娇嫩。
“月出,快起来,别动了胎气。”王娡亲自搀扶起她,用绣花手巾轻轻擦拭她那双含情目,柔声道。转身瞟了一下泪眼模糊的我,冷冷地道:“夏姑娘,是襄王的床伴,就算不被打死,也要殉葬。”
“殉葬?贱人也配?珺儿就是被这个妖女害死的。早听哀家的建议,继续和匈奴和亲,就不必远征……”窦漪房敲敲拐杖,大哭道。燕姑在一旁连忙递着手巾,帮窦漪房擦泪,又吩咐宫女们轻轻捶背,汗珠一颗颗地爬满额头。
“母后,让夏姑娘殉葬,是襄王的遗愿。”王娡抿抿嘴唇,僵硬了半天,才吐出轻柔的言语,生怕刺激到窦漪房。
“珺儿临死前,还替妖女着想……”窦漪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王娡摆摆手,示意侍卫带我下去殉葬。我顾不上尊严,大喊道:“我不殉葬!我和刘珺没有夫妻之名,凭什么殉葬!”其实,我还没死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到刘珺的尸体那刻,我都不相信刘珺会舍得离去。
雨湿芭蕉,乞梦蓝桥。得成比目当日愿,奈何长作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