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平山的小金铃、桃叶黄等金桂品种,开得尤为茂盛。
金桂飘香,恰好迎来卫夫人卫子夫诞下的皇长子刘据,汉武帝刘彻大喜。当日,八百里加急圣旨,皇长子诞世,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传令与司马相如齐名的才子枚皋作《皇长子生赋》,并修建神祠供奉掌管婚育之神的高谋。
作为刘彻的好友以及九嫂,本应抱着小遗,跟在刘珺后面,上天平山为皇长子刘据庆贺。可是,阿胜说小遗一旦返回夏国就双腿残废这条坏消息,令我久久不能消化。况且,小遗的银发紫眸,根本不会被汉人接受。
当然,卫子夫生刘据的时序不对,也是一段烦扰。据历史记载,陈皇后陈阿娇被废后,卫子夫才怀上刘据。如今,陈阿娇虽退居猗兰殿和交出凤印,但仍然顶着凤位。所幸,占据陈阿娇身体的锦瑟,绝对不会复宠,也不必顾虑刘彻的后宫出现大乱子。
自从小遗洗礼时鱼尾分化出双腿,刘珺终于流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致力于各类医书,试图找到将小遗的银发紫眸恢复成乌发黑眸的药方。我没有阻止他,更不敢将小遗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因为对上他那双寒潭眸子涌出的温暖,我突然有勇气去独自啃下烦恼。
所以,我给自己施加了很大压力。小遗是一出生就会说话的。为此,我花了千金,买来一屋子的书籍,挑灯夜读,整理成浅显易懂的故事,念给小遗听。甚至,苦练琴艺,写出一首首温和的儿童乐曲,陶冶小遗的情操。倒不是什么望子成龙的心理作祟,我只是觉得小遗日后的才华可以令外人暂时忽视他的腿疾。
皇长子刘据的满月酒,依然是在天平山举办。等卫子夫出了月子能够悉心照料刘据,刘彻才打算返回长安城。听丁四娘闲扯,刘彻竟将宣室殿东西侧殿腾出来,供刘据开蒙后温书之用,可见他对刘据的厚望。因此,刘彻特意嘱咐满月酒之日务必带上小遗,同刘据一起抓周,刘珺不再推辞。
说起抓周,即是小孩周岁之时预测前途的习俗,在姑苏一带广为流传。那个狂妄的刘彻,认为他的皇长子刘据,是真龙之子,满月即可抓周,竟无聊到替刘据向小遗写下一封战书。呵呵,真是吃饱了撑着,怎么不改抓周为抓月呢。
我一边烧掉战书表示不屑,一边起了大早跑去集市,抱了一堆抓周物件回家,兴致勃勃地为小遗提前练习抓周。刘据满月酒的抓周必有仿制玉玺的玉印章,为了防止小遗抓到这个引起不快,我央求阿珺相公刻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试一试小遗的喜好。
地板上铺了一层雪狐毛毯,我将小遗搁在中间,然后和阿珺相公一起将抓周物件摆放在小遗身边,围成一个圆圈。小遗两个月有余,同三维物种不一样,一出生就会说话,洗礼后就会爬行。刘彻那个满月的刘据,我猜测,放到地毯上就会哇哇大哭,哪里能抓周呀。
当小遗在我的鼓励之下向圆圈爬行时,我抬起胳膊肘,碰了一下刘珺的肩膀。阿珺相公见我要倒腾抓周,那一副抚额的无奈表情气坏了我。但是,此刻,阿珺相公的寒潭眸子,凝结着春风破冰的力量,全使用在小遗的小胖手上了。
呜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遗毫不犹豫地去抓羊脂白玉制成的玉印章,都不留恋一下摆在最前面的一圈匕首弓箭。他爬到我的脚边,将玉印章塞入我的绣花鞋,讨好地蹭蹭我的手背,我只想洗一晚上的冷水澡,发泄内心的崩溃。
忽然,门外传来响亮的击掌声,原来是阿胜抱着熟睡的念奴,站在门边,依旧招摇着那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小白则是四肢缠上阿胜的小腿,睡成蠢猫。将近两年了,小白的个头从没长大过,还是一见到刘珺,赶紧埋好虎脑袋。
“恭喜大祭司,小遗这是继承母志,想当夏国的下一任大祭司。”刘胜笑道。
我取出鞋履上的玉印章,乍一听觉得刘胜的话莫名其妙,再低头瞟到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恍然大悟。小遗想要的,其实是我作为夏国大祭司信物的羊脂白玉镯子吧。果然,我脱了羊脂白玉镯子,轻轻地放在小遗捧着的双手上,小遗就立刻抱着羊脂白玉镯子爬到刘珺的脚边,唯恐我反悔。
“九哥真的要携九嫂和小遗归隐吗?”刘胜问道。
刘珺瞅了一眼缩在刘胜怀里打呼噜的念奴,道:“阿胜,念奴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也最好远离长安城这是非之地,想办法返回封地中山。”
“既然九哥下定决心归隐,为何要答应参加皇长子的满月酒?”刘胜笑道。
经刘胜提醒,我才猛然想起,秋夕姑姑提及过,姑苏的抓周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便是一起抓周的伙伴,结义为兄弟,共同进退。也就是说,一旦小遗去了满月酒,就被认定为皇长子刘据未来的伴读,继续陷入皇权的旋涡。
“你拿小遗的抓周去换边关的兵符,对不对?”我将小遗抱到怀里,质问道。
刘珺不语,朝刘胜扔了一卷水蓝色鲛绡,刘胜侧身一闪,而小白主动用嘴巴接下鲛绡,咬断系带,在摊开的鲛绡上画着梅花脚印,乐此不疲。这水蓝色鲛绡,大有名头,乃是锦绣山庄专门为刘珺这种尊贵的买家设计的云鲛,字迹遇水不化,遇火不焚,当用特制的银杏汁液处理。
云鲛上写着数十人的名字、官职、生平简介,皆是武将。刘胜只匆匆浏览一下,桃花眼立刻绽放出一春的艳丽,转而盯着我。我看得颇仔细,回想着是否在批阅奏折时读过这些武将的名字,收到刘胜如此炙热的目光,恍然大悟。
这些武将,想必是刘珺在军中十年培植的亲信,倘若交给刘彻,就意味着刘珺再无任何可以抗衡刘彻的资本。刘珺为了我和小遗,牺牲了他所有能够牺牲的筹码,可是我刚才还在怀疑刘珺的别有用心,此番不信任恐怕寒了刘珺的心。
“长安城的十四家米铺。皇长子满月酒当天,你就说小遗患了怪病,我和阿珺相公连夜带小遗寻访名医,如无陛下的亲笔书信,绝不踏入长安城半步。”我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只招财猫挂饰,交到刘胜的手中。
民以食为天。长安城的十四家米铺,为了维持正常的运营,我亏了整整两年,甚至投入一大笔银子修水路和通陆路,方在长安城的米商中占得一席之地。米粮,在太平盛世,自然不值得关注。不过,一旦发生战争,米粮暴涨,便贵过黄金,成为兵家必夺之物。我所做的,即是未雨绸缪,应对长安城未来的大变动。毕竟,淮南王造反,尚未发生。
刘胜轻轻扫过,刘珺那双寒潭眸子听到“长安城十四家米铺”时骤然蜕变得黯淡无光,笑得愈发蛊惑人心,道:“大祭司还真是深藏不露呀。既然大祭司与帝君要周游各地,那本护法在长安静候佳音。”尔后,终于带走那身碍眼的红衣。
刘胜离开后,刘珺也默默地出了卧房。我收拾好抓周物件,劝服小遗将羊脂玉镯亲自戴回我的手腕上。接着,给小遗喂了一会儿奶,更换尿布,哼起秋夕姑姑教的歌谣,哄着小遗快快入睡。那调子,软软糯糯的,如姑苏城的涓涓细流,不仅我爱听,小遗也喜欢。听着听着,小遗闭上了双眼,发出轻微的鼻息声。于是,我站起身子,去寻刘珺。
刘珺倚靠在梨花树下,持着蓝玉箫,吹奏了一曲又一曲。夜未央,三更的露水寒凉,却敌不过曲调的失落彷徨。我踮起脚尖,想去抚摸他的寒潭眸子,他别过身子,继续吹箫。反复了几次,他再转身,我就手指一勾,扯掉他的腰带,笑得贱兮兮的。
“小妞,别生爷的气了,让爷好好补偿你。”我探进刘珺松散的外衣,拨开里衣,手指时轻时重地摩挲着刘珺的胸膛,嘴角含笑,眼角流泪。
“不想笑,就不要笑。”刘珺将我圈入怀里,嗔道。
“阿珺相公,不论堇儿犯了什么错,堇儿的心一直都在你这里。”我泣道,抓起刘珺的袖子用来擦去眼泪和鼻涕。
“小脏猪。”刘珺爱干净,对着袖子的那滩水渍,哭笑不得。
“不脏,又不是小遗拉的尿。”我反驳得理直气壮。
“娘子…”刘珺凝视着我,那双寒潭眸子泛起的款款柔情,如这夹杂着桂花香的月光般,迷乱我的心神。浅浅的呼吸,随着他的薄唇轻启,霎时急促,痴痴地期待他在梨花树下许的甜言蜜语。
“我们好久没有野合了。”刘珺咬一口我的耳垂,勾起邪魅的笑意,见我垮了脸,利索地翻身,将我按在梨花树旁,开始他热衷的前戏。
“阿珺相公,小遗……”我被他吻得浑身酥软,估计比这月光还水润。
“娘子的花蜜,最滋润梨树了。”刘珺剥去我的衣服,富有磁性的低音激起我的浑身颤抖。
蓦然,当刘珺进入我的身子享受一番巫山云雨时,小遗嘹亮的哭啼响彻整个三合院。我急忙推开阴沉着脸的刘珺,裹了外衣,飞奔到卧房里,将小遗抱在怀里。小遗大概是饿了,吮吸我左边的玉桃,小胖手还霸占着右边的玉桃,眯起紫眸,那个得瑟劲儿连我看着都觉得欠揍。
“臭小子!”刘珺掰开小遗的小胖手,刚舔一口右边的玉桃,头发就被小遗抓疼,咬牙切齿道。
“爹亲坏!”小遗恼道。
“臭小子,你说什么,再喊一遍!”刘珺抓着小遗的小胖手,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寒潭眸子泛起点点春光。
别怪刘珺如此激动,小遗一出生就会说话,可是他会喊我为娘亲,叫秋夕姑姑为秋娘,称红玉为叔叔,唯独见到刘珺就耷拉着脑袋,闭紧小嘴。刘珺每每入夜,多次在床榻上抱怨,小遗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本来我还软语安慰他的,最后发觉他冰凉的手指侵犯我的花径时,就只剩下香汗淋漓的蹂躏了。美其名曰,再生一个先喊爹亲的宝宝。
哇地一声,小遗大哭。我拍掉刘珺的魔掌,掐了一把刘珺的手臂,替小遗出气,小遗看到后,有模有样地咬一口刘珺,发现咬不动,吓得躲起我的怀里,继续大哭,还不忘双手护着小屁股。哈哈,小遗果然是刘珺亲生的,专门来找刘珺讨债的。
“小遗,作为本王的长子,得悉心栽培,诗书礼乐骑射,样样精通。”刘珺捏了一下小遗的屁股,又开始盘算着利用日后的魔鬼训练一点一滴地报复小遗。
“娘子,可有异议?”刘珺硬是挤着小遗,舔一口玉桃。
“没有异议!一切听阿珺相公的。”根据我这两年困在大灰狼窝里的经验,若是我壮起肥胆子反对,刘珺有办法让我七天七夜不敢见到小遗。
“很好,那我们启程河西走廊吧。那里民风彪悍,很适合小遗。”刘珺笑道。
抗议,坚决抗议阿珺相公的独断独行!那河西走廊,光是风沙,就能把小遗吹成糙汉子。我可是怀着满腔热血,努力将小遗培养成谦谦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哎,容我在心底哀声悼念。
作者有话:最近好像都是甜甜蜜蜜的,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