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退了早朝,趁刘彻和刘珺去长乐宫给窦漪房请安之际,我飞奔到云光殿,将卫青封关内侯的好消息报给卫子夫听。卫子夫听说卫青遭到馆陶长公主的暗杀,惊吓得动了胎气,也把刘彻急坏了,生怕他宝贝儿子刘梓君有什么闪失。嘿嘿,刘彻刚刚在朝堂,称刘珺一口一个襄王,完全忽视刘珺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我才不要暗示他刘梓君将是长公主呢。
至于刘珺,要发脾气,就回寒兰阁学刘彻砸古董好了。夹着尾巴,讨好了一个月,他爱理不理的,害得我没有好觉睡,还流了一枕头哀怨的眼泪。我算是想通了,刘珺被我宠坏了,不筹谋一下跟着卫青去讨伐匈奴,他还以为我离开他就不能吃吃喝喝睡睡了。咳咳,我绝对不是怕刘珺在早朝时放射的南极冷光。
云光殿,四季桂千里飘香,黄梓树花香似海。云光一词,指美人墨发光泽。在猗兰殿时,刘彻常常当着我的面,抱半推半就的卫子夫于大腿上,撩拨卫子夫那头秀发,顺便嘲讽我的头发像鸟窝般枯燥。刘彻赐卫子夫云光殿,真是将他酷爱卫子夫鬓鬒的嗜好进行到底。
“堇姐姐过来了。”卫子夫见我探着脑袋东张西望,便吩咐宫女收拾好桐木琴,起身向我招招手,笑道。
我确定秋夕姑姑不在,便抬头挺胸,抓了桌子上的红豆椰奶冻抛入口中,快步走到七尺大的金丝楠木床,躲进金风细细云光帐子,利索地脱了太监服,换上藏在被褥底下的兰烟云裳。
秋夕姑姑,厨艺精湛,胜过假扮成南宫厨娘的韩夫人。刘彻每天厚着脸皮,带卫子夫去长秋殿蹭吃蹭喝,才求得太后王娡松口,换来秋夕姑姑每日伺候卫子夫六个时辰。
我打探到云光殿的伙食堪比东海楼的海鲜全宴,也拖着馋嘴的淼淼,抱上一叠奏折,摇摇摆摆地去云光殿,向刘彻请教奏折上的问题,顺便用个午膳。
然而,秋夕姑姑是个严格遵守大家闺秀准则的老古板。知书达礼,喜行不言色。午膳前,秋夕姑姑要求我背了三从四德,方应允多做几道爆椒海参、水煮牛肉等川菜给我下饭。可是,三从四德,背着背着,就顺出了新三从四德,从不体贴从不温柔从不讲理,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死刘彻,每次笑得最大声,明明秋夕姑姑铁青着脸了,他还补上一句,改编成艳曲,肯定比《玉桃歌》卖得更火。结果,秋夕姑姑的脸比翡翠还绿得剔透了。我匆匆地咽下几口白饭,乖乖地抄《周礼》和《礼仪》三遍,博得秋夕姑姑的同情,获得十菜一汤的优待。
“子夫,刘彻封了卫大哥为关内侯。”我穿戴好衣裳,寻了软塌,随意拿起摊开在书案上的琴谱,边看边笑道。
待宫女奉上热茶后,卫子夫也坐在我的旁边,察觉到我贴近了琴谱去瞧瞧里边密密麻麻的注解,鹅蛋脸飞起一片红晕,道:“让堇姐姐见笑了。子夫是平阳侯府的歌姬,不懂琴棋书画,跟着陛下后,才学点皮毛。”
“卫大哥封了关内侯,子夫不高兴吗?”我问道,可手也没闲着,继续将琴谱翻来翻去。
这琴谱,是刘彻誊写的,大部分是长安城近年流行的曲子。可子夫垂下眼睑,不停地拨弄着手指,那片小女儿的娇羞从雪白的脖颈爬上耳垂,甚是可疑。
子夫似乎从我拿起琴谱那刻就失神了,那双水雾朦胧的杏眼随着我翻书的声音流动,直到我关上琴谱露出狡黠的笑容,才略显歉意地整整仪容,笑道:“青儿能为陛下分忧,子夫很欣慰。”
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不含一丝丁四娘教授我和念奴的婉转做作,同春风吹入耳畔,宁静惬意。难怪刘彻爱腻歪在云光殿,即使卫子夫有孕,也不召见王月出和李姬。
这美人呀,如王月出般病弱,生的是怜爱,若李姬般清纯,图的是新鲜。倒是卫子夫这种落入凡间历练的瑶池仙女,适合放缓生活节奏,一天天地去陪伴。
“子夫,刚才瞅到你在《玉桃歌》上作了标记,定是留着晚膳后问刘彻的,不如我来弹一曲解答吧。”我摆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装作看不见卫子夫的脸颊已由粉色桃花转成红色熟虾。
死刘彻,你在秋夕姑姑面前捉弄我,我就去戏弄你的女人。卫子夫脸皮薄,白天听了我弹的《玉桃歌》,晚上必定不愿和着音唱歌。想想刘彻一副吃瘪还不能发作的模样,顿感畅快。
于是,我不顾卫子夫是否点头,取了桐木琴,校对好琴音,纤纤素手,熟练地弹奏起桃花坞开张时烂大街的艳曲。初起的软调,如指腹滑过丹唇般酥酥的,偶尔转了几个音,似巫山云雨溢出的娇媚声,低俗到自己也起了鸡皮疙瘩。
郎君呀郎君,你笑一笑,奴家的玉桃成熟了。郎君呀郎君,你挑一挑,奴家的玉桃红夭夭。郎君呀郎君,你咬一咬,奴家的玉桃水涛涛……
忽然,清脆的拍掌声响起,刘彻见卫子夫羞得找了一把团扇遮住脸,死活不让他靠近,也不恼我这个实施诡计的厚脸皮,反而笑得灿烂,扬了扬好看的丹凤眼,道:“朕写的《玉桃歌》,堇王后可喜欢?”
“刘彻,你拿我的《玉桃歌》去调情,还要不要脸了?”我恼道。我和刘彻达成了协议,分一半的琴谱钱,让他在刘珺面前主动承认《玉桃歌》是他以九公子名义代写的。但是,对卫子夫说实话,损了刘彻的脸,更开心。
不过,我的幸灾乐祸停留在脸蛋上不到三秒钟就夭折了。望了一眼恭候在云光殿外的水蓝色袖袍,身子立刻抖了抖。刘珺不是要当捂不热的冰山吗?瞟了一眼刘彻笑得贱兮兮的贼样子,我油然生起了不详的预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肚子痛,找茅厕。”我捂着肚子,竭力地扭曲面容,恼道。
接着,我懒得行礼告退,往正殿深处跑,寻到一扇低矮的窗户,拾起裙摆,翻了出去,再沿着围墙,找到记忆中的狗洞,拨开杂草,钻进去。出了云光殿,也不敢走正门,只能绕了猗兰殿一圈,从平日里太监宫女出宫探亲的小门偷偷地溜出去。
离开未央宫后,我觉得神清气爽。兰兮小筑,刘珺不求我,我是不会回家对着单调无趣的寒兰的。卫子夫提了一句喜欢桂花,云光殿就遍栽桂树。我在刘珺面前念叨了多次芍药,他完全不理睬,只专心地给寒兰锄草。哼,人比人,气死人。
桃花坞的紫宸居,原先叫兰兮居。我穿着淡紫色云裳寝衣,趴在珊瑚床上,享受子都的推拿手艺。自从刘珺回来后,我规行矩步,踏入桃花坞也只是为了看账本。如今再次体验到身心舒畅的揉捏,特意嗯嗯两句,逗逗容易脸红的子都。
“子都,重一点,否则我让淼淼熬马鞭牛鞭鹿鞭。”我翘起两只脚丫子,欢腾地晃一晃,笑道。
蓦然,背部凉飕飕的,我急忙翻身,却被一股怒气禁锢住,啪地几声巴掌,落在我的屁股上,瞬间火辣辣的,疼得我大哭。
“堇儿,知错吗?”刘珺冷冷地道,寒潭眸子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但是我知道,他越这么平静,意味着越生气。这座冰山,表达情绪,是跟着大自然学习的,暴风雪的序曲呀。
我气得哭不出来了,使劲地捏动身子,趁他的魔掌松了一点之余,猛地扑向他,朝他手臂狠狠地咬上一口,拔腿就跑,还没逃到门口,便被他拎起来,扔到了珊瑚床上。
“阿珺相公,我错了!”我缩在角落,抱成一团,看着刘珺又扬起了巴掌,屁股的疼隐隐作痛,促使眼泪簌簌,嘴巴扁扁。
“哦,堇儿错在哪里?”刘珺捞起我,揽在怀里,寒潭眸子连个冰渣子也探不出,可低气压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错在不该扮作小太监去上早朝。”我别过脸,小声道。
啪地一声,刘珺第二次打我的屁股,声音很响,但是没有想象中的疼。
“错在不该唆使阿胜陪我一起去雁门关看念奴。”我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泣道。
果真,他第三次打我的屁股了,依旧不怎么疼。
“错在不该骗你,《玉桃歌》是刘彻写的。”我大哭道,不疼也要表现得很疼。
然后,这个臭流氓,竟然拍了我的胸脯,害得我的泪花困在眼眶里出不来了,光顾着烧脸颊。
“还有呢?”刘珺道。
“错在……不该与阿离喝梨花酒。”我自觉地护着屁股,将胸脯紧紧地压在他的胸膛上,令他无机可乘。
这一回,他没有打我屁股,而是沉默了片刻,摸摸我额头上的淡紫色兰瓣,尔后将我搁置在床上,转身离开。
刘珺又在闷闷地闹什么劲儿?不是到了发甜枣的时刻吗?我跳下床,死死地从背后抱着刘珺的腰,屁股可不能白受罪,至少要东海楼的海鲜宴作为肉体损失的赔偿。
“松手!”刘珺道,掰开我的手指,寒潭眸子冰冻三尺。
“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直说呀,我没你那么阴险狡诈。”我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咬上他的肩膀,像条纠缠不清的八爪鱼,哭得浑身颤抖。
“堇儿没有错……”刘珺一声叹息,比那绿肥红瘦的秋风更折煞人。
“没有错,你会打我屁股!没有错,你会一个月不理我!”我跳下来,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一阵捶打,毫不留情。
可是,他沉浸在读不懂的落寞之中,仿佛我从没经过他的岁月。那份坦然接受的孤独,宛若空谷的幽兰香,独自盛开独自凋谢,刺得我的鼻子酸酸的,歇斯底里地大哭,抛弃了羞耻心,撕开他的袖袍,啃咬他的胸膛,甚至慌张地扒掉他的亵裤,闭上眼睛,坐了下去。
疼,很疼,是心脏疼,疼到我拔下了钗子,扎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鲜红的血液大片地滚落,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既然不要我,为什么招惹我?我不是浴火重生的朱雀,怕冷怕热的麻雀而已!”我推开刘珺,飞快地朝门外跑。
尚距门口几步,我便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炙热的寒兰香,呼在耳垂,逼迫我泪眼婆娑。我试图挣脱开,最终选择了放弃,努力绽开比哭还难看的笑。
“堇儿,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刘珺哽咽道,从水蓝色香囊里掏出备用的金疮药,撕了衣襟,为我包扎伤口。
“是你不想要我,你那里都没有反应。”我泣道。
“蠢女人,你一屁股坐下去,没个分寸,害得为夫差点不举。”刘珺笑道,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拂拭我的泪痕,并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下体。
“你无赖!”我听到暧昧的闷哼声,踩了他一脚,恼道。
“为夫帮堇儿收拾了那么多的烂摊子,是不是该拿点奖赏。”刘珺笑道,寒潭眸子里,融化了一池的春水。
“阿珺相公,头疼屁股疼手腕疼,哪里都疼。”我恼道。呜呜,大白天吵个架,就去滚床单了,脸皮还没厚过城墙呢。
“乖,做半个时辰就不疼啦。”刘珺柔声哄着,打横将我抱到床上,开始实施暴行。
“你……”我的话还没吐完,就被他强吻了,满腔的抗议化作咿呀声,瘫软如泥。
他没有骗我,半个时辰后,唤了佑宁烧好热水,抱着我去浴桶洗澡。
“堇儿,本王要做你心底的第一位。念奴、阿离、夏策必须排在后面。”刘珺轻轻地掐了一下我腰间的肉。
我不耐烦地嗯一下,继续睡觉。
“堇儿,随本王出征吧。长安城里,有陛下和司马郎中,不安全。”刘珺吻吻我的眼睛。
打扰我好梦,我扇了他一巴掌,眼睛没有睁开,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扮好睡美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作者有话:谷主的小说是不是有太多香艳段子了?低调低调,谷主尽量不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