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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戟影邪光剑封喉

却说冼义风携众人东去,卿怜星嬛辞别王猛,骑快马往剑山去了。星嬛本就贪玩,又有卿怜惯着,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剑山,已是年末时节。腊月天气,蜀中虽无北地寒冷,却是冷风呼啸,令人心颤。卿怜想起灵犀峰光景,叹道:“当日若非那残腿老马,我已化作黄土矣。”星嬛笑道:“昔有齐桓公老马识途,终成霸业。今卿怜因老马得了性命,定也怀有鸿鹄之志。”卿怜道:“鸿鹄之志没有,田园风趣倒是有。待见过师尊,我们寻到流沙,一起去东海泛游。若能见到神仙,也可求得一二长生之道。”星嬛道:“长生之道没有,短命之路倒是近了。前方剑叶阵,凶险重重,我倒不惧,你武学低微,又无胆识,切宜小心了。”卿怜笑道:“区区小阵,何足为道,且看我举手破阵。”

话未毕,两人纵马进了剑叶阵。星嬛有意为难卿怜,一提马缰,将紫英剑抖动,簌簌剑叶霹雳射至,织成一道剑网,齐向卿怜网过。卿怜浅笑一声,将白露抖动,左挑右拨,将那剑网凝住。孰知白露本性属水,剑叶沾了水气,更胜前筹,穿透卿怜剑盾,直向卿怜胸腹插去。卿怜吃了一惊,翻身下马,一招秋水无痕,剑气离体,万千寒剑直将那剑叶尽数冰封。须臾,剑叶坠地,一片残籍,落叶漫山飘洒,再无半点杀气。顿时,万道阳光倾泻而下,剑叶林渐感温馨。星嬛喜道:“卿怜毁了剑叶阵,以后再也不用闯这破阵。”语毕,却见卿怜脸色惨白,不住喘气。慌得翻身下马,扶住卿怜问道:“你受伤了?”卿怜调息一阵,回道:“许是旅途劳顿,身体不适。到了山上歇息一阵就好。”星嬛见无异样,领着卿怜到了寒流瀑布。卿怜看了水势,赞道:“此阵依山傍水,隐含天力。水乃至柔,瞬息化为至刚。动时开山劈石,静时万军难撼。虽无神器借力,足挡凡兵。若遇修为精深之人,抑或携有神兵,要破此阵倒也不难。”星嬛诧道:“你未曾进阵,如何识得机要?”卿怜笑道:“五行阵法与五灵剑原出一门,前番剑叶阵法,缘于流沙青鸾剑,本属风木,奈剑阵设于半山,天风不足,又无神器助力,故而威力不彰。此寒冰阵浑然天成,暗含师父当年剑力,许是我爹以师父灵力聚成,但神剑未至,阵力仍嫌不足。我白露剑乃神水之精,待我以神剑加强此阵,以助师尊。”星嬛恍悟,赞道:“卿怜果然博学,师尊见了定然高兴。”

卿怜也不多言,提气跃入阵中。奔腾巨流,原本汇聚天力,又经真阳道人引导,桀骜难驯。乍碰神水之精,摄于神剑威力,俱都乖乖顺服。但凡事皆有例外,有一股清泉,不识神剑真力,竟化作一条冰剑,直向卿怜眉心射去。卿怜微闭双目,以心感剑。待冰剑射至,捏紧剑诀,戟指夹住冰剑。暗运力道,将冰剑夹得粉碎。咆哮瀑流,感于寒剑震怒,竟在卿怜身边硬生生让开一条三尺阔路。卿怜运劲全身,聚力成剑,一招惊涛骇浪,将澎湃剑力,注入奔腾瀑流。百丈洪流,顿时化作万剑盘旋,剑气横空,直指阵心。一时间神避鬼逃,云月潜踪。卿怜大喜,收了白露寒剑,翻身跳出瀑流。星嬛以心感阵,奋道:“有卿怜注入剑力,此阵方成。”卿怜不语,提气暗暗调息。星嬛见卿怜满脸堆汗,眉毛额头凝聚冰珠,关切道:“卿怜似有不适,且先歇息一阵,待我助你调息。”卿怜坦然笑道:“无事,我内息浅薄,甫出绝招,虚耗甚巨,慢慢调息就好。”星嬛半信半疑道:“那你潜心调息,若有不适待我助你。”卿怜微微笑过,聚力双掌之上,将手中冰寒褪去,轻轻挽过星嬛纤手,过了瀑流,经梯道向山上走去。

到了天雷阵,星嬛以剑指道:“此天雷阵借我紫英神剑剑力设成,暗含三才五行,七星步数,接引天雷伤敌。入阵之人一步走差,堕入暗沼,脱身不能,只得引颈待戮。爹曾说过,世间唯有紫英剑可破此阵,卿怜可有他法破解?”卿怜道:“人力不可抗天,以我爹与慕容静之强,当年尚臣服于沙漠暗沼。我现已深感疲倦,既有破阵之法,你带我过去,早点拜见师尊。”星嬛见卿怜言语吃力,心中疑惑,也不多问,挽住卿怜过了天雷沼。

到了黄沙阵,卿怜不支倒地。星嬛吃了一惊,触摸卿怜脸颊,冰寒如铁,急呼白鹤童子接应。童子接入洞去,道人见了,礼毕,以手把脉,惊道:“卿怜被剑气封脉过久,又妄动真气,内息凝滞,已是命悬一线。”星嬛急道:“师尊可有解救之法?”道人沉吟良久,缓道:“若义城在,必有解法。听闻当日义城被白露寒剑冰封,后以邪王内力化解。”童子道:“卿怜既是郭师兄之子,体内当有邪王气息,不知可能抗衡冰寒剑气。”道人不语,将一股清新真气,注入卿怜体内。卿怜醒转,拜过道人,道人双手扶起,喜道:“你身子虚弱,好自安歇。”卿怜见道人精神爽朗,坦然起身,礼道:“徒孙不才,让师尊忧心了。”道人见卿怜并无异样,心中惊奇。卿怜起身,众人至厅中见礼。道人大喜,问了卿怜星嬛山下故事,说到至情处,泪流满面。说到慕容恪,星嬛拜身致歉,道人阻住,叹道:“只因我一时之气,致慕容恪惨死,此乃我之过错。”卿怜道:“死生有命,师尊不必自责。”星嬛亦称是,又与道人说了些迟云峰事情,道人嗟叹不止。说到迟云峰降秦,道人欣喜道:“难得义风如此爽朗,名利功过,原本虚幻。家国大事,皆有定数,非人力可为。凡人若知急流勇退,哪来甚多烦恼。”童子见道人欣喜,返身安排饭食。

次日,道人唤卿怜星嬛至山前,让两人演示武艺。星嬛使了紫英剑法,招招狠绝。道人赞道:“紫英乃世间最锐神兵,利可切断万物。若有外力配合,足可斩断时空,破开万道。星嬛剑法,坚毅果决,颇有当年义城风采。但紫英剑尚有后招,个中奥妙,你日后自能体会。”星嬛谢过,卿怜屏气将白露剑法使出。道人流泪忆道:“白露本是我家传神剑,我当年轻慢,未能领会真要。”卿怜道:“当年故事,也曾听师父说起。过去遗憾,师尊不必挂心。”道人议道:“独孤兰强将剑意封锁你体内,致你剑道暴成,此本是好意,却操之过急。五灵之中,唯白露修成最慢,你未能及时领悟招意,以致剑气攻心,反伤己身。你每用一次,剑气消弱,内伤更重。若不清除残留剑意,后患无穷。我反复思量,如今唯有散尽功力,待冰寒褪尽,重修武道。”星嬛急道:“多年苦修一朝散尽,此非武人所能承受,师尊可有其他办法?”卿怜笑道:“个人苦修不足言道,倒是师父心意不敢辜负。”道人劝道:“武学可以重修,生命却不可再来。”卿怜试探道:“听闻后山有炎火阵,乃家父当年以邪火内力灌注设成。邪王内力既可解除冰寒真气,我欲借之一试。冼师叔让我上山,或许也是此意。”道人阻道:“炎火阵非你所能承受,还是寻思他法。你若能在此潜修,慢慢领会剑意,待融会贯通,冰寒褪去,忧患也能自解。”星嬛本欲言语,看了卿怜脸色,默不做声。卿怜笑道:“来日方长,既有师尊在此,我也不必忧心。”道人称善,指点了星嬛与卿怜一些剑法诀窍,说些过去故事,各自谈笑甚欢。

半夜,天朗气清,星光闪亮。星嬛收拾完毕,去找卿怜。卿怜早已备妥,见道人和童子睡熟,两人施展轻身功夫,闪身出了往生洞,直向后山走去。越过两个山头,远见一个山谷,与他处不同,怪木奇峋,暗草晃动,幽深恐惧。谷口一块巨碑,上刻“擅入者死”,字形诡异,卿怜看了毛骨发颤。星嬛道:“此必是炎火阵了,虽言炎火,却是阴森诡异,想必不同凡阵。”卿怜暗自提气,紧握白露神剑,以心感阵,却见漫山遍野,邪火肆虐,万千鬼影晃动,被邪火煎烤,恍若人间地狱。正看得出神,忽见漫山邪鬼,化作狰狞异兽,直向卿怜扑过。卿怜倒退两步,叹道:“此阵凶险,且让我先进阵一探,师妹在此等待接应。”星嬛道:“你身体有恙,我先进去。”卿怜道:“还是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星嬛也不争持,两人相视一笑,拔出神剑。月下但见一白一紫,交相辉映,一步步探入深谷。

再说流沙自离迟云峰,径直去了建康找寻司马蝶。到了旧日住址,早是人去楼空。流沙心中诧异,沿城北去寻孙煌。到了息剑庄,一阵恶臭扑鼻而至。流沙心中惊疑,捂住鼻息,纵马进了庄园,却见满目疮痍,横尸遍地,庄丁早已死了多日。再看昔日庄院,翠柳早已枯萎,齐整屋瓦,只剩残垣断壁。砖石街道,留下阵阵剑痕,显是有过一场恶斗。流沙翻身下马,细看剑痕,裂缝中尚有杀意。流沙将青鸾插入,以心感剑,吓了一跳。只见一只无形火兽,状态狰狞,浑身透发熊熊烈火,手持一柄赤色火剑,狂笑道“烈炎焚天”,无边火剑,自赤剑透发,向空激射。流沙举剑去挡,却只是心中幻象。暗道:“此必是孙煌,他既是救人医神,手持灵剑,如何又向昔日从属下手?”沉吟多时,苦无头绪,四处查询一番,见无线索,纵马回到城中,寻客栈安歇了。

次日,流沙换了男装,去城中打探。沿街问了多人,皆说未曾听说过司马蝶其人。又去秣陵湖搜寻,亦无踪迹。忽记起赵王府,潜身欺至,却见府前立一巨榜,上书“招贤”大字。流沙细看,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桓温一面潜桓翼协同燕秦讨伐迟云峰,一面蓄积兵马,准备北伐。正看得出神,却听府内喊声震地。流沙闪身到了府后,翻至高处,却见府内校场甲兵齐整,盔明枪锐。一赤甲将军,正演练枪法,军士看到兴时,高声喝彩。流沙忆及洛阳大战情形,慨叹一声,寻了一片空地,以剑作笔,书道:唐多令.叹苍生

铁甲壮边关,正邪一念间。叹苍生、岁岁年年。可待良弓藏府库,饮赤兔,挂龙泉。

书未毕,忽觉一阵森森剑气,扑面而至。流沙惊疑,猛抬头,却见一美貌妇人,以剑指地,赞道:“好词。”流沙满腔愤怒,凝气于剑,喝道:“司马蝶,你终肯现身,还我爹命来。”言毕,不待司马蝶答话,身化狂风,径使绝招风舞云动,直向司马蝶笼罩过去。司马蝶神轻气定,一招黄沙漫卷,掀起阵阵迷雾,欲止住流沙剑势。孰知迷雾碰触流沙狂风,早被卷至烟消云散,层层狂风,夹裹着无穷剑气,直向司马蝶激射。司马蝶慌得弃了倚天神剑,就地一滚,避开流沙剑气。流沙收剑,愤道:“身为武者,临阵弃剑,此是莫大耻辱。”司马蝶满面羞愧,定了定神,谢道:“你方才一剑,本可致我死地。幸及时收招,苟得一命,谢不杀之恩。”流沙一剑发泄完毕,心神稍定,正色道:“你当日救我一命,这一剑是还你人情。人情已毕,你受死吧!”却将青鸾祭起,青光闪处,遮云蔽日,万道剑劲,自九霄横空而下,直插司马蝶,正是青鸾绝招之万木逢春。司马蝶不敢怠慢,将倚天抖动,口念,看我倚天剑诀之万魔皆空,顷刻间,倚天动处,金光凝聚成环,环中万物消散,无终无影。横空剑气,尽被剑环吸去,须臾无踪无影。流沙心中惊疑,收剑赞道:“破得好!”司马蝶喘息方定,评到:“不想一年未见,你精进至此。你此招妙绝,可惜内力不及,尚欠火候。我若趁隙反击,你绝无胜算。”流沙愕然道:“哦,你还留有后手?且接我青鸾剑法最强一式风停浪静。”一语毕,将全身真力,暗伏天地。顷刻间,沙石幌动,曼云争卷,群鸟竞鸣,走兽奔嚎,汹涌剑气如箭在弦,蓄势待发。司马蝶亦不示弱,将倚天持定,收敛心神,暗将真气注入流沙剑道,随流沙剑气运转。流沙剑势锋锐,又极迅捷,司马蝶渐渐不及,正欲万剑齐动,忽见一阵奇异景象,一闪即逝。两人同时收剑,司马蝶愕道:“你胜券在握,为何收剑?”流沙道:“你又为何收剑,莫非你也感受到了?”司马蝶惶惧道:“我方见到卿怜有难,故此收剑。”流沙惊道:“我亦见一邪形异兽,状态狰狞,一口将卿怜星嬛吞下。”司马蝶镇定道:“五灵互有感应,卿怜许有凶难。但白露紫英,三世纠缠,凶险本就不少。卿怜有白露在手,又身负邪王血脉,有紫英相助,必能逢凶化吉。届时白露紫英终成正果,只可惜你青鸾有意,深情却化鸾沙。”流沙道:“此是天意如此,你何必惋惜。”司马蝶笑道:“老实说,你这孩子我也喜欢。若非立场各异,必能交心同行。你我一战,今日既已半途而废,就此终结,待来日再战。”流沙默然,司马蝶荐道:“你所书诗词,我略有所感,可惜只有一半,可将另一半填上,以补遗憾。”流沙沉思一阵,以剑书道:

谁道劲风暖,聚离皆是缘。忆往昔、句句篇篇。醉卧廊轩君莫语,丝竹尽,看星嬛。

司马蝶叹道:“你深情至此,奈何放弃卿怜?星嬛桀骜狂放,卿怜未必喜欢。”流沙道:“他二人若真能远离纷争,修成正果,我心甚慰。”司马蝶忆及往日郭义城,暗自伤心,收定心神,正色道:“晋燕不两立,你我同为皇族,立场各异。来日战场相见,再无今日留手。燕国将临大敌,你宜回国助阵。”流沙道:“你我屡次交手,得你指教,实感欣慰。武者有此对手,也是人生幸事。”司马蝶坦然一笑,挥袖作别。流沙闪身离去,回至客栈,寻良马返身北去。

正是,紫英难斩三世缘,白露留痕静心寒。卿怜不记流沙泪,凝光静影为星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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