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她几乎每过两个小时就忍不住开一次邮箱。在公司是这样,在家中也是这样。但是每一次打开邮箱的结果都是失望。直到一星期后的中午休息时间,她又一次打开邮箱,却惊喜地发现有一个新邮件提醒。
她失落到开始麻木的心又开始复苏,手几乎是颤抖着点开收件箱。
仅仅是半分钟之内,她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去,直落到最谷底——这回收到的却是子安的回信。
她毫无情绪地点开子安的邮件,如常,不过是一些琐碎的记录,说到春节回来的机票已经订好,回国后再与她联系。
一周了,她心中的失望已经渐渐变成了麻木。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残酷的事实,她再没有任何理由来骗自己了。
心神疲惫地熬到了下班,因为今天英表姐会去看外婆,所以她放自己一天假,想去吹吹海风。
这个季节到海边其实不是好的选择,风凉刺骨,寒气逼人。但她突然想去看看海,她拿了放在办公室备用的披肩,海边风大还是得保暖。
吃过晚饭后,迎着凉凉的晚风一路慢慢地走,她并不喜欢搭车,有体力的情况下,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走一走,可以让纷乱的大脑安静下来,想清楚一些事情。
才走不到十分钟,经过一片商业区,她进了一家服饰店想要买个手套,循环不好,一到冬天手就冻得不行。结果找了半天,没有一个手套适合保暖,全是可爱型的装饰手套。手套没挑到,却看着一条毛衣链发起了呆。
那是一条刺猬吊坠的毛衣链,造型很是别致。之所以发呆,是因为她想起从前何振东总是喜欢私下叫她小刺猬。
“你不仅是只刺猬,而且还是属猴的刺猬!”他曾这么调侃她。她知道自己的脾性,所以总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独独对这么一个平凡又倔强的女人另眼想看?难道说真的象小亚所说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喜欢吃点清淡小菜,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
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女生,看她一直盯着链子发呆,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这条链子只有一条,你喜欢吗?这是925纯银的,搭配毛衣戴效果很不错的。”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只顺口问了一句:“看看而已,你们店有厚实一点的手套卖吗?”
店主笑着指指那些货架上的手套:“都在这里,可能比较装饰性,你自己挑挑看。”
她点头表示明白,正想换一家店,突然听到有一个女声问店家:“有素色的围巾吗?不要花花绿绿的。”
她和老板同时转头看去,一男一女正站在门口围巾的小货架前挑商品。
年轻女子将几条碎花纱巾翻来翻去,似乎没有找到心仪的花色。她身边的小伙子微有不耐烦的表情,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等她挑东西。
女孩的侧面看起来有些熟悉,若秋站在原地看她,她似乎也觉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所以面带惊疑的表情转过脸来。
看到若秋,她“咦”了一声,眼神变得尴尬。
若秋也很意外,眼前这个女生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杨晓倩。自从小杰去世之后,杨晓倩一直是她无法原谅的人,如今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就站在眼前,心中只觉万般怨气。如果眼光可以变成刀子,早就可以刀刀毙命了。
她狠狠地瞪了杨晓倩几眼,正想着要不要恶心她几句,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方却先说话了:“你看起来不太好,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好好调养一下自己。”
她愕然,半晌方嗤笑:“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你我之间,还有这么和谐的可能吗?”
杨晓倩低低对身边的男子说了句什么,男子看了她们一眼,就先走出店门。
若秋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冷冷地等着她开口。杨晓倩幽幽地看着她,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很恨我,小雪也为朱思杰的事情埋怨过我。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为这事失眠了好几个月,至今都还要靠安神药。你和SEAN的事我也听说了,我真的完全没有恶意,只希望你能早些走出感情的阴影,早点找到自己的归宿。”
若秋不语,只冷冷地等她往下说。
她接着说:“小雪和SEAN这周末订婚,春节过后他们就结婚了,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也许很残忍,但我觉得彻底结束一段感情对你是件好事,你才能完全重新开始,同为女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所说的。”
她苦笑了一下:“对不起,这一生,朱思杰都会是我心中最难以放下的符咒,我对不起他,不敢请你原谅,只希望你,还有小雪和SEAN,你们每个人都能生活得更好。”
她并不指望若秋回答她,因此说完这些,她就低头走出小店,留下若秋还站在原处若有所思。
让杨晓倩这么一打岔,若秋完全没有继续逛街的兴致,她出了商业街,直接往海边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很黑了,靠近海边风开始变大,而且温度比起市中心要低,她将披肩从包里拿出,将脖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也许是冬天的原故,海滩上没有半个人影,她在岸上走了一圈,才找到一处避风的石头坐了下来。这个时间应该是涨潮吧,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打着礁石。海风是刺骨的,吹在脸上很是冷冽。她缩了缩脖子,将脸埋在披肩里,只留耳朵听着鼓鼓的浪花拍打声。
她记得初夏的某个夜晚,何振东曾经带她到海边,一起走着尖凸不平的礁石,手拉着手,听着海风与海浪的吟唱,体验着儿时嬉闹的乐趣。
那已经过去多久了?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是,那个曾拉着她的手不放的男孩,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那些美好或难堪的回忆,永远也只能是回忆了罢。
她坐在海边,感受着彻骨的寒意,那种对温暖的渴望让她变得无助。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通讯录,一个一个的电话号码过浏览过去。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号码,却没有一个能为此时的她带来些暖意。
她又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入大衣的领子里。手机里的那些联系人开始有些模糊,她本以为是自己工作了一天太累的缘故,却不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鬼使神差的,她按出手机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那个号码明明已经停用了,可是她总觉得只要一按这个号码,她那种安心平静的感觉就会找回来。
电话里传来的是毫无悬念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反复听着这句提示语音,仿佛就是听着他毒舌一般带着淡淡嘲讽感觉的关心。
“啊~~~啊~~~”她突然站起来,对着大海大喊了起来,风很大,她的声音让风包围着,并不高亢,也不嘹亮,但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一向自持的她面对着广阔的大海,第一次冲动地想要发泄自己的烦闷。她在这个无人的海边对着海的另一头大喊,直至精疲力竭,整个人靠坐在石阶上。
顶的风大喊大叫的结果是,她开始觉得嗓子很不舒服,手机里已经变成了信号中断的忙音。她才刚刚按下结束键,正要放回背包,手机又响了起来。
平复了下情绪,她按下接听键:“是我,找我有事?”
“你在哪里?怎么声音这么沙哑?”安婧语气有点儿急,刚才应该是一直打不进电话来。
“海外,风比较大,所以听起来声音比较怪。我一会儿走到避风的地方就不会了。”若秋边接电话边从石阶上站起,往另一边挡风的地方走去。
“你跑海边干什么啊?天这么冷,海边不冻死人啊。”安婧没法理解她怪异的行为。
她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所以也不回答,只举着手机往没风的地方走。
安婧没听到她的声音,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只好自己往下说:“我现在和李言在一起,他刚接了个电话,你猜谁打来的?算了算了,不卖关子了,他接到小何打来的电话,居然是邀请他参加他的订婚仪式。”
若秋先是一怔,这消息有些意外。但再转念一想,其实并不奇怪,李言这半年来和他也算玩得不错的哥们,订婚这么大的事,一般人都要请几个朋友来捧场的,更何况何氏企业这么大的家业,不将场面搞得热闹一些反而更奇怪。
她淡淡地回答:“是吗?那就去吧,应该会很热闹罢。”
安婧对于她的平静有些奇怪:“你不意外?你已经知道他这周要订婚了吗?”
“嗯,知道。”她并不否认。
“你没事吧?你是因为这个才跑海边去吹风?”安婧总结出这么一个结论。
“呵呵,别多想,和他无关。我只是想到海边走走,这里没人,我想些事情。”她失笑,直接否认。
安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快回家,你体弱,别又冻感冒了。小何请我和李言一起去,你说我去不去?”
她叹息:“看你自己吧,想去就去,没什么可顾忌的。就是去开开眼界也挺好,毕竟是本市的两大望族。”
在海边待久了,她也开始觉得有些吃不消,所以她也准备往回走了。
安婧的口气有些惆怅:“我还是不去了,不是因为你,你知道的,他们是兄弟,我在场比较尴尬。”
若秋开始还没反应安婧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煤来她是指丁海也会出现在那个场合里。确实,新欢旧爱碰一起,场面多少还是会尴尬的。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噢,我一时没想到这回事。是有点不方便,可是,你若不去,怎么跟李言解释啊?”
安婧也无可奈何,她悻悻地回答:“只好拉你当挡箭牌啦,就跟他说我看到袁雪和杨晓倩会不开心,所以他一个人去应酬一下就可以了。”
这也行啊?若秋心中暗自苦笑,原来自己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危急时刻也能成为很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