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檀香殿前,例行站岗放哨,顺便幽个会。
虽然为了刺绣的事都没有好好睡觉,可是因为有将军在,精神也瞬间好了许多。
“将军,你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挂心,已经无碍了。”
我拿出背后的包裹捧给将军。
“这是什么?”
“您的披风,我已经洗好了。”
将军正要打开,我急忙拦住他:“先别看,回家再看可以吗?”
将军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片刻道:“正好,我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昨日多亏君木姑娘相救,无以为报,这点微薄的心意暂且收下吧。”
听闻有礼物收,我简直受宠若惊,急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我最爱吃的栗子糕!我塞了一块在嘴里,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一瞬间竟有热泪盈眶的冲动。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却突然察觉到身旁那别有意味的目光。
他为什么要送我栗子糕?而不是芙蓉糕、菊花糕?这种疑惑令我隐隐不安,急忙将剩下的栗子糕包好收起来。
夜突然变得异常寂静,一种无形的尴尬弥漫在我们周围。我偷眼打量着将军,月光透过树影洒落在他透着几分孤毅的脸上,明晦难辨,深沉的眼眸似早已陷入另一个世界,幽深难循。不知怎么,我感觉到好似有一种无尽的虚空寂寞将他严密地包裹起来,让人看不分明。你在想什么?曾经我们心意相通,你引我为知己,可此刻,眼前的你竟然有几分陌生。这便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吗?明明近在咫尺却互不相知。我又何尝不想大声地告诉你,我就是方休,我没有死呢?我又何尝不想坦诚相待,奋不顾身抱紧你呢?可理智告诉我: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与其轰轰烈烈,我更想要细水长流。
站了一晚上的岗,我恨不得马上与我的床合为一体。可璎珞公主一声呼唤,我又不得不屁颠屁颠地赶去报到,做丫鬟难啊!
“方休啊,我知道你很累了,可有一件事非你去不可。”
“什么事?”我打了一个哈欠,瞬间有种想要装死的冲动。我是妖精,不是神仙啊!
“前天下雨了,皇上来我这里,恰巧没带伞,我就把自己的流朱伞借给他了,可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还,要我估计是要不回来了,你帮我偷回来吧。”
“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借出去?再说,你不是它的主人吗?想拿回自己的伞还不是小菜一碟?”
“话是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近我和流朱伞吵架了,我才赌气将它借给皇上的。如今,我又担心它,如果亲自去取岂不失了我的面子,越发娇惯了它。”
什么,我没听错吧,璎珞和一把伞吵架了,而且给了我这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去帮她偷伞。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公主呢?说什么都有理,即便“无理”还有“武力”,不得不从啊。
我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一路向皇上的寝宫走去。这个猪鼻子皇帝,要不是有任务在身,死都不会来这里。
皇上住的承明殿离檀香殿并不远,但我却走了很长时间,一路走一路思量。要怎么才能让皇上主动将流朱伞奉上而不用偷的呢?当年我年少无知,在未加思考的情况下偷了夜明珠以致招来大祸,如今怎能不吃一堑长一智呢?
这样想着,我整了整衣襟,盈盈步入承明殿。
“什么事啊?”
“回皇上,不知皇上可听说过一句俗话?”
“嗯?”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再借就难。”
“嗯?!”
“前日微雨,皇上离开檀香殿时带走了我家娘娘的雨伞,现下雨早停了,不知可否奉还。”
“大胆!你不过是个丫鬟,如何敢对主子指手画脚?”
“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算您是皇上,也不能不讲道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您身为皇帝,更应该以身作法。”一席话,我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我是皇帝,我就是王法,我就不还,你能奈我何?”
“真的不还?”
“不还!”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嘴角一扬,面带微笑,手中幻出玄光弓,金灿灿的颜色唬得皇上的眼睛瞪的老大。
“这是什么宝物?”
“看招吧!”我轻引弓弦,光束汇聚,手一松,案上的茶杯便被击得粉碎,再一击,盘子里的瓜果天花乱坠,再一击,皇上的发冠应声而落。皇上被吓傻了,狼狈不堪地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不断喊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拿来!”我一条腿撑在案上,伸出手。
“是是,我这就去取。”皇上屁滚尿流地取来流朱伞恭敬地双手奉上。
我接过流朱伞大笑:“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姐姐,姐姐……”小蕖捧着一个食盒走过,“姐姐,你在傻笑什么呢?”
我被吓得一激灵,才醒过神来。不靠谱啊,不靠谱,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不被拉出去砍头才怪呢!“咦,小蕖,你怎么在这里?”
“哦,曼妃娘娘说突然想吃莲子羹,这不,我刚从御膳房回来。”
我一把将食盒抢过来“正好,借我一用。”
“可是,娘娘等着吃呢。”小蕖一脸为难。
“我这也是为她做事,你再帮她弄一碗不就行了?”不由分说,我提着食盒进了承明殿。
谦公公见我来倒也十分客气,禀告了皇上,皇上立刻宣我进去。
我盈盈行礼道:“皇上日理万机,操劳万分,这是我家娘娘特意为皇上准备的莲子羹。”
皇上听了大喜道:“果然?快快叫朕尝尝爱妃的手艺。”
我急忙呈上去。
“嗯,果然香甜可口。平日里我只道爱妃对我冷淡,不知今日为何?”
“我想皇上是误会了,我家娘娘虽然表面上对您冷淡,内心对皇上却是在乎的啊!”
“此话怎讲?”
“她对皇上故作冷淡不为别的,其实是在考验皇上。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呢?再说,若她对皇上不在乎怎么会送皇上伞呢?皇上难道还没懂得这其中的暗语吗?”
“暗语?什么暗语?”
“皇上可听过白蛇和许仙的故事?”
“略有耳闻。”
“西湖微雨恰良辰,伞下公子与佳人。一把纸伞来复去,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声情并茂地吟诵,就差泪流满面了,“我家娘娘送皇上伞是给皇上一个还伞的机会,皇上难道还不明白吗?”
“哦,原来如此!”皇上拍案而起,恍然大悟般,“我这就去还伞。”
天下大事,唯忽悠不破。
大功告成!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璎珞,你可不要怪我哦!
成功地被自己的智慧打败后,我心情大好,一路哼着小曲准备回去看热闹。
“站住!”
等等,这声音……似曾相识。果然是冤家路窄啊,我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从容地迎上紫鸢公主的目光。
“参见紫鸢公主。”我隐忍住咬牙切齿的心,盈盈一拜。
“跪下!”
紫鸢公主这一声断喝还真是出人意料。想不到,一年不见,这位脾气见长啊,那好,我就奉陪到底。思量片刻,我不卑不亢地道:“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还请公主明示。”
“大胆贱奴,竟敢勾引驸马,那日,驸马的栗子糕是带给你的吧。”
“原来是为了栗子糕的事啊,公主乃千金之躯,怎么如此小气?你若当真计较改日我做些还给公主就是了。”
“你!”
“你什么?公主自是有身份的,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代表着我家娘娘,若是令我家娘娘有失颜面,就算我们心胸宽大肯隐忍,突伯国的娘家人怕也不能忍吧。”
“来人,给我戳烂她的嘴!”紫鸢公主气得柳眉倒竖,双颊涨红。
我心里不禁长叹一声,这个紫鸢,修为还比不上她的皇后母亲呢!
几个嬷嬷面露狞笑,一边摘下头上的簪子一边向我迫近。
我心底淡淡一笑,你以为,我还是一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方休吗?
使用法力固然能轻易拿下她们,但未免留下把柄。我四下打量,终于在树上寻到一个碗口大的蜂巢,好极了,就是你了。我泰然自若地待她们走近,任她们将我围住,就在她们如饿狼般扑上来的一刻,我趁乱拔下自己的簪子施法戳下蜂巢。一时间,蜂巢里的蜜蜂一哄而出。嬷嬷们吓坏了,到处乱跑,尖叫连连。紫鸢的贴身丫鬟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遮挡。“来人啊,救公主啊,救公主啊!”我一边故作紧张地大声呼救,一边拉住一个跑的慢的嬷嬷,扒下她的外衣。锦上添花我不会,火上浇油我倒是很拿手,我摸出怀里的一包胭脂撒在那外衣上面,一脸忠诚地赶到紫鸢公主身边,热情地帮她披上。不用谢我,我就是这么乐于助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那蜜蜂喜香,遂纷纷转换了方向,朝紫鸢公主扑来……
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我趁乱马上撤离了作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