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蕖的话无疑给徐子衿身上重重一击,真是奇怪,明明都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心还会那么痛。徐子衿不明白,经历了那么多世,那么多的纠缠,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明明那么近,又像是那么远。
徐子衿不停的后退,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想着不停的逃避。总觉得,只要现在逃过了,就好了,再也不会有其他事情了。可,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徐子衿,你还是一如当初,遇到事情的时候只会逃避,这么久了,还不肯面对自己吗?我要的,也只是你的一个答复罢了……仅仅只是一个答复,为什么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
竹蕖眼底的悲伤徐子衿似看的懂,又似乎看不懂。她从来都不想多去明白什么,也不想再介入其他的,想要的很简单,可面对竹蕖的时候,又该怎么说……
寻胥在徐子衿出来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徐子衿的有一世,他遇上了麻烦的事情,生生错过了一世,那一世所有的事情,本该按着该有的轨迹走,可全都乱了。他只知道徐子衿遇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一直都不晓得。本想细细查下去,可徐子衿对那一世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无从下手,也就就此作罢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儿也该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从来都不曾过去过。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那些他始料未及的事情没有被时间掩埋,正在发生。是怎样强烈的感情,改变了一个人的一世,他不明白。
寻胥偷偷地跟来,看到那个叫竹蕖的男子时,忽然明白了。竹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足以证明。换个说法来说,若是只按着一世一世来算,子衿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上一世所累。已然成了另一个人的,除了名字相同,再不是曾经的那个徐子衿,只是都太执着,记得的人从来都不想放下,也没问过徐子衿是否愿意记得。
只为了给众人一个理所当然的成全,无止尽的轮回。
“竹蕖,那不是几年或者几十年的事情,是几百年,你明白几百年是什么概念吗?几年都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一个环境,更何况是几百年。我不知道曾经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事情。甚至我觉得,那是很远很远的事情,若不是发生了很多巧合让我碰巧遇见、梦见曾经的人、事,我想我永远不会相信,不过是尘世中最卑微的我会遇上那么多事情,碰到那么多难忘的人。每一世,我都是全新的自己,记不得过去,就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忘记了,一世又一世。如此循环,已经很久了。”
“以前的我,只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罢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做主,我身边亲近的只有三个人,父母和闺蜜,除此之外,我拒绝和所有人交往。我只是想就这样,了此残生罢了。因为我知道哪怕是舍不得,终会有离开的那一天,所以我尽量让自己看的很淡。再后来,就这样离去了,我以为已经到了尽头,却来到了这里。遇见了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甚至结交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结交的人。有时,我也会觉得措手不及,我也曾在心里问过,这样的我,明明是那样的普通,为什么可以得到这些。思来想去,也不明白。”
“竹蕖,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在哪一世。那个‘徐子衿’和你眼前站着的我,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所遇见的,除了逃不开命运的那几人之外,已经不一样了。竹蕖,我希望你能明白……”
徐子衿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她更多的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解释着这一切。来这里之后,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合常理的,让她也觉得很难办。心里也觉得很奇怪,可不管再多的奇怪,也始终是放在了心里,未曾想过要说出来。
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她已经是心力憔悴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顺其自然。她,又何尝幸运过几次呢?
逃不开的,始终是命运吧。
竹蕖显然是难以置信,他终日都在这店子里,为了等徐子衿,从来都不曾出去过,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出去,打开心扉了。两旁的曼陀罗也是他亲手种植的,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原来一直走不出来的人竟然是他。可是,明白了,晓得了,懂了,又如何呢?
所有的期待、执念、奢望全都付之东流么?他又何尝甘心。
“子衿,就算是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就可以让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消失了么?几句话,就可以毁了所有现实,那发生的一切是有多么的不堪一击?子衿,扪心自问,你就未曾逃避过很多事情?”
竹蕖的逼问让徐子衿无地自容,她何尝敞亮过,害怕的时候还是怕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宁愿自己跟自己说,没事的,只是暂时的,都会过去的。
不论是现在,还是很久很久的以前,她的性格变成了什么样,又是什么样的身份、音容相貌,始终不曾变过的是她的逃避,她的懦弱,她的不肯面对。只是,一直以来,从来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实的自己罢了。
竹蕖取下了手指上的戒指,摊在手上,拿给徐子衿看,身形明显一抖,“这个戒指是你前世执掌汀兰阁的信物,想不到吧,这儿本是你的所有物。你把汀兰阁交由我打理,说最迟几年就回来。我当时不愿意你走,死活不答应,你跟我保证,一定会回来见我的,可我等来的,只有你的骨灰。徐子衿,你还真是个骗子。”
徐子衿颤颤巍巍的拿过了戒指,险些载到在地上,她像是记起了什么。拿到戒指的一瞬间,便一下子栽倒了,若不是竹蕖扶着,定然要摔个狗啃屎。徐子衿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掏空了似得,半分力气都没有。
很久以前的事情,也就这样浮上了心头,很多画面一股脑的窜了进来,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她也终于信了。
“竹蕖,你爹爹说,我们从小就有婚约,我不信便去问了娘亲,结果还真是。也不知道娘亲是如何想的,看你那么美,都比我这个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扮起女人来,怕是也没美女们什么事了。这要是真履行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也是我娶你吧?”
绿衣女子嬉笑着,她还真不知道隔壁家的小邻居竟会是她未来相公。虽说的的确确是青梅竹马,可她完全把竹蕖当成了自己弟弟来着,虽然她只比竹蕖年长了一个月,但在小姑娘心里,年长一天是年长,年长一个月也是,谁叫这小竹马‘生不逢时’。
竹蕖耳根子都红了,站在小姑娘旁边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四处张望着,想缓解自己的尴尬,可脸上的绯红是全然遮不住的。
“子衿,你又拿我说笑了……这皮囊是父母给我的,我也没办法呀,若是可以选,我倒想普通些呢,可又怕太普通了,配不上你……”
“啥?”竹蕖后面小声的嘀咕小姑娘是听到了的,可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还问了一句。把竹蕖逗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我说的话,你也是想我娶你的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你正好也没有,凑成一对,可不对就是刚刚好?娘亲说,娶媳妇儿的话要准备彩礼,我现在浑身倒下除了汀兰阁的信物戒指值钱之外,就是穷人一个。竹蕖小娘子,要不要跟我一起过穷日子呀?我吃火锅底料,你吃火锅的那种。”
徐子衿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差点就笑出声来,想不到前世的她竟然这么霸道。这么爷们,没投胎成个男人都可惜了。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小霸王强抢民女,也得亏竹蕖能忍,要是换做别人,怕不是早就把她拉起来,一脚踹到十万八千里了。
竹蕖琢磨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脑子一碰上徐子衿的时候,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人前是人人夸赞的天才,到了徐子衿这里,完全就是不会说话的蠢蛋。
虽说,徐子衿的话实实在在的霸道了些,也事关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可竹蕖还是很没有骨气的点头了。他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徐子衿同意,他也不想闹什么小脾气。至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嘛,等到把这小丫头娶回家的时候,好好调教几番,她也就明白了。
“竹蕖小娘子,答应的那么快,莫不是你喜欢我?嗯……也不对,你身边的姑娘也就只有我一个,而且还是勉强算得上是姑娘,多少有些错觉吧。竹蕖小娘子,其实,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也可以的。毕竟,那都是双方父母多年前说着玩儿的,久了,也不算数的……”
“我同意!”
竹蕖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徐子衿多少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叽叽喳喳的嘴,立马老实了,没了下文,只是傻愣愣的看着竹蕖,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