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半岛,岛上灰褐相交,寸草不生,就连半岛四周的海水中也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半岛上空偶尔有一两只海鸟飞过,带着凄厉的惨叫。
本应荒无人烟的岛屿,此刻却有无数岛民在匆匆走动,他们多数扛着锄镐,皱着眉头向山势凸起处赶去。半岛的港口里,来来往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孝隐四人乘坐的大船就在这个港口里停下,船员告诉乘客已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满船的乘客一脸疑惑,孝隐四人随着人流下了大船。上得码头,远见一面巨大的石碑,上刻“毒砂岛”三字。金鸿先声道:“岛以毒砂为名,想必有许多毒砂矿。我看有许多居民在朝山上赶去,定是采那山中的毒砂。”
孝娴不觉问道:“若是毒砂,必含剧毒物质,却不知道有何功效。”
金鸿道:“毒砂若经提炼,可做成剧毒的砒霜,又能做成防止蛇虫的雄黄。毒砂中富含精铁,炼出的精铁可打造兵器。若我猜的没错,此地必有战事。”
孝隐嘱道:“若有战事,如今我四人手中没有法器,凡事切要小心。”
孝逸笑道:“大哥多虑了,若真有战事,那许多丁壮还不被赶上战场,哪儿能在这里挖矿?”
金鸿疑道:“你说的也是,毒砂矿危害极大,若不是资源枯竭,一般都不会采这种矿石,却不知他们采这矿石又有何用。”
孝娴道:“有那么多人路过,何不过去问问,强似在这里瞎猜。”
孝隐噗呲一笑,应了孝娴。商议完毕,孝娴寻一扛着铁镐的年轻人问道:“却不知这是何处,距离对门城还有多远?”
那年轻人回道:“那巨碑上不是写着毒砂岛,沿着那官道一直向西,不出五十里就到对门城。港口那边有驿站,若乘坐驿马,半日就到。”
孝娴又问道:“我看有许多青壮扛着铁镐,一直朝山上走去,却不知去做何事?”
那年轻人看了孝娴几眼,轻声道:“采矿供神。”
“供神?”不待孝娴细问,那年轻人急混进人群,匆匆离去了。
孝娴见问不出,寻孝隐三人把答话说了。孝逸道:“定是你精神恍惚,听得有差。拿毒砂供神,那得是什么样的神?”
金鸿正色道:“我曾在鸿蒙档案中见有记载,神王与妖族大战,妖族以毒物攻击神王,人族死伤无数。后神王请得尖叫海海神,那海神万毒不侵,专以毒物为食,一口将妖族的毒物摄去,妖族自此沦灭。”
孝隐惊道:“还真有这样的神,若真是神,也是可怕的邪神。”
话音未落,半空一个霹雳,吓得孝隐半晌说不出话。孝娴笑道:“大哥就是胆小,天有不测风云,晴天也有霹雳,奈何被一惊雷吓到。依我看,纵是邪神,也是神。”
金鸿孝逸一阵哄笑,四人又商议一阵,寻到驿站,一路朝对门城去了。
对门城是一个很坚固的城池,远处看,城墙高有百丈,每隔三百丈又有烽火台互相呼应。城头上列有许多军士,旌旗招展。城头上方,“对门城”三字铿锵有力,暗红的血色昭示着岁月的沉浮。历史上,对门城最不缺少的就是战争。而今,依城头卫兵的形势看来,战争也已经不远。
孝隐担忧道:“我看那城头卫兵,面色凝重,此地似乎面临战争。我四人身微力寡,还是先住在城外,待形势明了再进城不迟。”
金鸿笑道:“孝隐差了,若真有大战,大半发生在城外,城内反而安全。”
孝娴听了,问那赶马的驿卒道:“大叔,本地可有战事?”
那驿卒道:“姑娘放心进城,本地风俗尚武,平时就严阵以待,并无战事。”
四人相视一笑,随着那驿卒过了城门。
对门城是一个很大的城池,房屋街道都建得很阔。虽然军士严阵以待,城内却特别繁华。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贩换此起彼伏。四人看了一阵,各自欣喜。孝隐道:“看来我之前多虑了,旅途劳顿,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歇息吧。”
说话处,眼见一行街市,清雅幽静。孝隐抬眼望去,却见一华丽的高楼下挂一巨扁,上书“栖迟客栈”,不觉喜道:“前方正有客栈,我们去打听一下歇歇脚。”
众人应了,一齐朝那客栈走去。进了客栈,早有两三个伙计,热心赶来招待。孝隐道:“客栈可有空房?”
一伙计打量了四人,轻声问道:“客官哪里人氏?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孝逸笑道:“本地人为何要住客栈?我四人是万里外的大炎国人氏。”
那几个伙计听了,急将四人推出客栈,轻声道:“客官速速离去,莫让外人听到。”
孝娴疑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不过是要住店歇脚,钱一分不少的给你。”
一伙计不耐烦道:“莫说给钱,本店概不招待外地人,快走,别惹麻烦。”
孝娴正要分辨,孝隐金鸿急扯住孝娴,朝另一家客栈去了。谁知进了另一家客栈,又被同样的理由推了出来。进了十几家客栈,均说不招待外地人。孝隐无奈,寻一白发老翁寻问根由,那老翁惊恐道:“切莫问我,我也不知详细。”
孝娴心中疑惑,正要再问那老翁,那老翁四处张望着跑开了。金鸿道:“此地人似乎都惧怕跟外地人接触,却不知是何缘由。”
孝娴道:“待我抓个路人来问问。”
孝隐阻道:“切莫鲁莽,若起了冲突,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莫不如往前走走,总有接待外地人的客栈。”
众人无奈,只得依了孝隐。商议一阵,四人沿街向东北走去。约行十余里,行人渐渐稀少,房屋也变得矮小。远望去,在街角的尽头处,有一处棚户区。孝隐建道:“那边有一丛棚户,想必是贫民区,我们先去看看,许能找个住处。”
四人应了,一齐朝那棚户走去。正走间,忽听得一阵婴啼,又听得老人呼叫,断断续续听不分明。孝娴道:“我似乎听到有人呼救,还是循声找去看看。”
孝隐阻道:“此处路窄巷深,不宜冒险。许是谁家小孩乍醒,妇人哄孩子呢。”
孝逸争道:“若说是哄孩子,如何会求救?路遇不平出手相助,本是人之常情,大哥还是不要猜疑,我们先去看看,再做区处。”
孝隐看看金鸿,金鸿点头应了。孝隐无奈,只得叮嘱一阵,引着四人朝那啼哭声走去。待走近了,却是一年老妇人,抱着一婴儿喊叫。那婴儿呕吐不止,呕吐间夹杂些哭音,似乎是被异物卡住,又似吃坏了肚子。
那老妇人见孝隐四人走近,急开口呼救。金鸿走上前去,看了那婴儿口舌,安慰道:“婆婆莫要惊慌,看这情形,他定是吞了异物卡住喉管。给他喂些润滑之物,片刻就能吐出。”
那老太失望道:“我先前在城里寻了几家名医,均是这个说法。又给开了许多药方,润滑之物喂了不少,如今已过月余,丝毫不见好转。孩子父母不在,如今日日夜夜啼哭,不知还能撑持多久。”
金鸿疑道:“若是如此,是否得了病症?”
那老妇人看着金鸿,神色落寞,显是不愿意再和金鸿答话。孝娴见了,上前招呼道:“让我看看孩子。”
那老妇人见孝娴面容恬静,眼色纯真,又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将那婴儿递给孝娴。孝娴方触碰那孩子,忽觉一阵恶心,头晕目眩,险些将那孩子抛出。孝隐早已发现,急伸手接住。
孝娴定定神,缓道:“若我所猜不错,这孩子定是肚子中的蛔虫钻进了食道。”
众人尽皆疑惑,孝娴解道:“自千山岭被那苍云蝶惊吓,我已对蠕虫类特别敏感。”
金鸿恍然大悟,问那妇人道:“婆婆家中可有驱蛔虫之药?”
那妇人一脸疑惑,金鸿又重复问了一遍,那老妇人疑道:“老身如今已七十余岁,从未听过这个名堂。”
金鸿心中一愕,看着同样惊愕的孝隐,问孝娴道:“你肯定他食道中就是蛔虫?”
孝娴点头道:“定然是了,他本地人或许没听过这种病,又或许叫了别名。”
孝隐道:“若真的叫了别名,其他名医定能看出。许是此地人对这蛔虫并无研究,你们可知道哪些药品能治蛔虫?”
金鸿道:“能治蛔虫的草药倒是不少,只是他本地未必能够找到。”
孝隐道:“你且说说,看那婆婆可识得一些。”
金鸿应了,问那老妇人道:“婆婆可识得使君子?”那老妇人疑惑的摇摇头。金鸿又问露蜂房,那妇人更加疑惑。金鸿无奈,连说了十余种草药,那老妇人均不识得。
问到山穷水尽时,孝逸不耐烦道:“其他皆无,他这里定有雄黄。”
孝隐阻道:“雄黄本含剧毒,这等弱小婴儿如何承受得了?”
孝逸争道:“若放任他被肚中蛔虫折腾下去,一样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孝隐看看金鸿,金鸿点头应了,问那老妇人道:“婆婆家中可有雄黄?”
那老妇人道:“家中常备有雄黄驱蛇虫,只是那雄黄有毒,怎可服用?”
金鸿笑道:“你备些奶水之物,我自有计较。”
那妇人见金鸿满脸自信,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应了。准备完毕,金鸿取少许雄黄,研成粉末和水喂了下去。那婴儿饮了雄黄,哭声更甚,急得那老妇人团团乱转。金鸿见那婴儿哭声紧急,在那婴儿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那婴儿哭声稍止,金鸿急取些奶水喂下。哄了多时,那婴儿渐渐停歇,疲惫地睡去。
(注:雄黄驱蛔虫有很大的危险性,这是小说千万不要效仿!市面上的雄黄多半含有砒霜,若误服一概与本人无关!!!)
那老妇人见婴儿睡去,抱去里屋睡了。安置完毕,谢了金鸿道:“多亏姑娘妙手,还不知几位名姓。”
孝隐急回道:“我四人住在城郊,进城有些公干,需要住些时日。城南的客栈多半住满,不知婆婆家中可有空房,容留几日。”
那老妇人喜道:“我儿女正好外出,你若不嫌鄙室简陋,随意住下。”
孝隐谢了,又与那老妇人说了四人名姓。聊了一时,孝娴腹中饥饿,问那老妇人要些饭食。老妇人心领神会,留下四人歇脚,自去做饭去了。
次日,金鸿早早醒来,急叫醒酣睡的孝娴。两人装束完毕,去寻那老妇人,要看小孩病症。才到卧房门口,那老妇人轻声阻道:“孩子正在熟睡,连月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金鸿大喜,随着那老妇人进了厅房。饮茶毕,金鸿探问道:“婆婆可能告知本地客栈为何不接纳外地人?”
那老妇人惊恐道:“姑娘为何有此疑问,莫非不是城郊人?”
孝娴正色道:“我四人来自万里外的大炎国。”
那老妇人听了,唬得半晌不语。金鸿见了,急上前赔笑。那老妇人以手指道:“你四人速速离去,不要害了我家。”
孝娴正要分辨,忽听门外一阵喧闹。那老妇人蒙住脸面,跌足道:“完了,完了!”
金鸿孝娴一阵疑惑,正要细问那妇人,忽见门外闯进一群兵士,铁甲长剑,恶狠狠看着二人。一魁梧军汉,似是那群兵士的头目,问金鸿道:“你二人是哪里人,为何会在这家。”
金鸿笑道:“我们是城郊人,来城里公干。因客栈满了,在此借宿几日。”
那军头冷笑道:“你这借口瞒得了别人,如何瞒得了我?我看你二人穿着打扮,显是贵家子弟。城郊俱是贫民,如何会有贵族?”
孝娴忿道:“我二人就是外地人,你要待如何?”
一语既出,那些兵士各自惊异。呆了片刻,那军头令道:“本城禁令,禁止外地人留宿。”又吩咐身旁兵士道:“捆了!”
两个兵士得了命令,上前要绑孝娴。孝娴满面怒容,怒喝道:“谁敢?”
金鸿正欲阻止,早见四五个兵士一拥而上,要捉孝娴。孝娴甩开拳脚,左遮右挡,早将那四五个军士撂倒。余下军士看了,各自拔出刀剑,恶狠狠看着孝娴。金鸿拱手道:“得罪了,禁令虽有,我二人远来此地,不懂规矩。初次冒犯,还望宽恕。”
孝娴阻住金鸿道:“些许蛮奴,何须跟他废话。如此不讲理的禁令,我又何必遵守。”
金鸿急小声道:“我们脱身倒是容易,只恐连累了老太一家。”
孝娴扭头去看那老太时,早吓得缩成一团,跪在屋角求饶。定神片刻,孝娴拱手道:“是我错了,你们随意处置。”
那军头见孝娴服软,又见金鸿孝娴容貌秀丽,心中不忍,令道:“不用捆了,先带回去审审。”
金鸿听了,示意孝娴隐忍。孝娴应了,正要随兵士离去,忽听一声巨响,厅房的后墙榻了小半角。急回头看时,却是孝隐孝逸躲在墙后,听得军士要带走二人,情急下推了土墙。那土墙年久失修,却被二人推倒。
那军头见了孝隐孝逸,喝道:“这二人又是何人?”
孝隐急上前施礼道:“我们是和她二人一起的,你若要带回去审问,带我们一起吧。”
军士各自惊疑,孝逸正色道:“即便要带走,也要先帮这婆婆将那后墙修好。”
那老妇人听了,急扣头道:“你们快走吧,留着就是祸患。”
孝逸安慰道:“婆婆不用忧心,我们自有担当,不会连累你家。”
孝隐急扯住孝逸道:“你此时不走,就是最大的连累。”
孝逸无奈,再看金鸿孝娴,都点头赞同。四人又徘徊一阵,与那军士朝城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