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若把孝逸比作千里马,那孙煌无疑是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可是此刻的千里马,却满腹疑问,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朝夕相伴的亲兄妹。若他们三人未在船上见过孙煌,又或者说,孙煌只是个普通的人,那他们此刻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可是他明明已经告诉孝隐,孙煌很可能是他们碰到的第四个异世之人,孝隐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已经碰到过三个异世之人,那三个异世之人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可是这不能说明孙煌就是个好人。孝逸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四人已经落入了孙煌的圈套。只是,凭他四人的修为,就算明知落入圈套,又能怎么办呢?
明知不敌,不如束手待毙。主动缴械,也许还能获取对手的一丝情面。可是,若他四人放手一搏?真的就没有一丝赢的机会吗?
孝逸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因为此刻,孝隐、金鸿和孝娴都已经伏在桌椅上昏昏睡去。孝逸怒目而视,孙煌笑道:“他三人都已歇息,你为何还不安睡?”
孝逸冷道:“有伏虎在侧,安能入睡?”
孙煌递过手中的酒袋道:“来来来,喝点美酒,好安心入睡。”
意外的,孝逸接过了孙煌递过来的酒袋,张口就饮。烈酒甘醴,入口清爽舒畅,孝逸也不分好歹,放量饮了一时。孙煌心疼道:“美酒难得,你不要一次给我喝光了。”
没有回应,因为此刻的孝逸早已酒醉,也和孝隐一样昏昏睡去。
当群体的其他人都已经缴械投降,最弱小的那个若还要坚持抗争不可战胜的对手,要么就是无知,要么就是鲁莽。孝逸并不无知,他虽然正直,一向也很谨慎,所以他没有必要以微弱的力量和孙煌抗衡。
可是,孙煌真的是他的敌人吗?如果是,为何他一觉醒来,却安睡在舒软的床上?
孝逸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急起身洗漱完毕,去厅房寻找孝隐。待他到厅房时,孝隐三人早在厅房与孙煌谈笑。孙煌见孝逸进来,热心的招呼道:“小哥一夜安睡。”
孝逸客套性的回了,吃过饭食,孝隐道:“船晚上才能行走,我看这岛上风景秀丽,不如四处游览一番,也不枉来此一遭。”
众人皆应了,孙煌道:“岛上风景我最熟悉,愿作你们的向导。”
孝隐喜道:“如此更好,有劳孙大哥了。”
众人收拾完毕,一路出了院门,朝集市去了。集市不大,却是繁华异常,五街三市,买卖贩换,此起彼伏。行人老少,服色各异,各自讨价还价。又有许多过路客人,争买些当地特产。孝隐仔细看了,见那货摊上摆着各色珍珠、古玩,又有奇异瓜果,对众人建道:“我见这货摊上珍宝俱是行货,金佩玉石,成色十足,不如买些做个纪念。”
金鸿道:“既是行货,想来叫价也不菲,我身上现银已不多了,还是待以后有机会再来买吧。”
孝娴孝逸俱是此说,却见道旁一玉石摊贩郎喊道:“客人莫嫌价高,你们随意挑几件,绝对是物美价廉。”
孝隐听了,随意指着一玉石挂坠问道:“这个玉坠值多少银子?”
那贩郎道:“不二价,两钱银子。”
孝隐四人听了,呆立原地,待回醒过来,急指道:“快给我包好,这个玉坠我要了。”
那贩郎喜滋滋应了,金鸿孝娴和孝逸各自指着心爱的宝玩问价,那贩郎一一作答,俱是两三钱银子。四人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将那玉石摊上货物抢购一空。那贩郎见货物早早卖完,喜滋滋回家去了。
四人背着各自抢得的宝贝,随孙煌回到院落。待气息喘匀,孝逸不觉问道:“这岛上货物忒也便宜,若能买些到他处贩卖,不久必成大富翁了。”
孙煌笑道:“你这个想法不错,据此不过十里,另有一岛,岛上玉石珍玩极贵。又有绸缎轻纱,却是便宜。你可以将玉石珍玩拿去卖了,买些绸缎轻纱回来,这岛上绸缎轻纱好卖。”
孝逸疑道:“有这等便宜,这两岛岛民不早就做了。再说来往商人极多,若真如你所说,早有商人来往贩卖了。”
孙煌道:“这你有所不知,此岛盛产玉石珍玩,故名玉岛,那岛盛产轻纱,故名纱岛。这两岛岛民乃是世仇,互相并不往来。来往商旅,若无知情人透漏,谁知道这个好处。”
金鸿道:“若有一客人,无意间在两岛都买了货物,岂不就知道了内情?”
孝隐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去探个究竟。若果如孙大哥所说,赚些银钱也好周济些贫民。若是孙大哥消遣我四人,就当去游玩好了。”
孝逸金鸿一起赞同,孝娴疑道:“好是好,只是没有船只,如何过去?”
孙煌道:“无妨,我在海湾有几条小船,借条给你们就好了。”
四人大喜,谢过孙煌。各自收拾一番,将买的玉石珍玩包了,跟着孙煌向海湾走去。一路上,山色新奇,风景秀丽。到了海湾,却见一片平静的海水,湛蓝深不见底,海面上果然停着几条小船,用绳索拴住。不远处,白浪翻天,咆哮怒吼,海上雾气横生,难辨东西。孝隐道:“这等翻天大浪,怕有凶险。”
孝娴争道:“冰封海时候,大浪远胜这里十倍,我还是驾着小船闯过去了。莫要担惊怕险,努力向前就是了。”
金鸿孝逸一齐鼓动,孝隐只得应了。孙煌指道:“你们驾船一直向东,不过十里,那朦胧的一片绿就是了。”
四人急抬眼看时,透过层层雾气,果有一片朦胧的绿色。孝逸道:“路程不远,我们速去速回,谅无凶险。”
孙煌解下一条船来,四人急上了小船,摇动木浆辞别孙煌去了。海浪虽大,金鸿孝隐熟知水性,很快穿了过去。到得纱岛,却是另一番景色。四人找个避风处将船停了,又用绳索拴好。
上得岛来,远见桑麻成林,鸟雀群飞。绿林中,簇拥着几丛院落,院中老幼来回走动,又听得一片歌舞,好一片太平景象。孝逸道:“虽上得岛来,却不知何处有集市。这多货物,又不知何时能够卖完。”
话未毕,孝娴指道:“那院落后不正是集市?”
四人抬眼看时,果见一片街市,街市中男女老幼,俱穿淡黄轻纱。稀朗的几个行人,缓缓在街市走动,显然这纱岛并不如玉岛繁荣。金鸿揣道:“想来这纱岛行船稀少,商旅很少走动,故而不知有这个发财机会。我料那孙煌必无虚言。”
孝娴道:“我看他也不像是妄言之人,只是那街市上行人并不多见,却不知这玉石珍玩能否卖出。”
孝隐笑道:“你们多心了,我看那街市后有个当铺,不如将这玉石珍玩典当了,换些绸缎轻纱回去。”
众人一齐赞同,四人急背着珍玩,一路朝那当铺走去。孝隐问了那玉石吊坠价钱,果然高得出奇,小小一片玉坠,却当得二十两银子。孝隐又问了其他玉石价钱,俱是高价收下。典当完毕,四人数了点数,却赚得五六千两银子。
孝隐大喜,问了绸缎庄方向,四人一路朝绸缎庄去了。问了丝绸轻纱价钱,果然物美价廉。四人狠狠心,请了几个挑夫,买得满满一船轻纱。待回到玉岛时,烈日已经西沉。孝隐惊道:“只记得买卖贩换去了,却误了行船时辰。”
孝逸笑道:“大哥无需担心,如今有银钱在手,还用担心行程?不如在岛上多留几日,待寻得好船,再走不迟。”
金鸿孝娴一起赞成,孝隐原有此意,也就欣喜应了。四人正要去请挑夫,却见孙煌引着十几个年轻汉子,各执绳索扁担过来。为首一人,身宽体胖,衣着华丽,显是本地商人。四人正在惊疑,却听孙煌荐道:“这位是本地服饰店掌柜,听说几位运了一船丝绸来,愿出高价收购。”
孝隐正欲发话,那掌柜急上前行礼。各人倒也爽快,很快谈妥交易。点数完毕,四人又赚得上万两银钱。回到孙煌住处,四人俱感到乏困,吃过饭食,各去客房宿去了。
次日一早,孝隐要寻船只。孙煌笑道:“据此东南方百里,有一无名小岛,风景秀丽,比这玉岛纱岛更胜百倍,只是尚无人居住。你们何不随我一游,待游完那无名小岛,再寻船只未迟。”
四人欣然应了。孙煌收拾完毕,引着四人乘了小船,一路向东南驰去。孙煌行船本领,比起孝隐金鸿更好。小船在翻天巨浪之上,如同行在平地。不过半日光景,孝逸远见一丛青红交织的丛林,又有点点紫黄,泛起五光十色,不禁赞道:“那就是你说的无名小岛么,景色果然宜人。”
孙煌随口应了,将船靠近那无名小岛。上得岛来,却见岛上奇花异草,百鸟争鸣。往远处看,却比昔日所见司马蝶震天园中风景更为璀璨。岛中一片平湖,湖中有四五处喷泉喷起,又有五色金鱼,鱼鳖虾蟹。湖水清可见底,底部珊瑚海藻,相映成趣。湖边许多巨石,被雨水洗净,光彩闪耀。众人爬到石上,坐下歇脚。金鸿赞道:“人间有如此胜地,若能长居在此,远胜那尘世间的浮华。”
孙煌笑道:“如今你四人得了许多钱财,衣服准是无忧。既向往此处,何不在此建屋置舍,作长久计。”
孝隐金鸿默然不语,孝逸慨然道:“此地虽好,终不是久恋之所。我四人应了司马姑娘,要去北方寻异世人郭义城。应人之事,怎好半途而废?”
话未毕,忽听远处海面一阵轰鸣,急放眼看时,一阵火光充起,半天里一片通红,硝烟滚滚。云层间,夹杂许多恶相,又有许多怨气。孙煌叹道:“看来那云珠岛火山又爆发了,只可惜那岛上居民,如今惨了。”
孝逸惊问道:“你是说那火光来自那远方的小岛,岛上还有居民?”
孙煌道:“没错,那岛上盛产云珠,故名云珠岛。岛上时有火山爆发,每次爆发时,损伤许多人命。可惜那些居民衣食无着,又不敢擅自离开。”
孝逸道:“我看那岛屿距离此岛也不算远,既有此等胜地,为何要留在那里受苦?”
孙煌道:“人心诡异,谁又能揣测明白。你既然有此疑问,不如随我去探测一番,许能尽些力道,救活一批老幼。”
孝逸正欲应承,孝隐阻道:“那岛上居民既不愿离开,自有他们的理由,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
孝逸争道:“大哥说怎样话来,在北望城时候,大哥圣心慈悲,害得司马姑娘倾家荡产,如何到此处对那灾民就不闻不问了。”
孝娴金鸿也一齐赞成,孝隐无奈,只得随着孙煌一齐向那云珠岛驶去。
方近岛屿,只嗅得一阵恶臭,又听得许多惨叫,叫人心神不宁。一眼望去,满岛尽是烟火,浓烟滚滚,恰似人间地狱。孝逸叹道:“一边是人间天堂,一边是人间地狱,那些岛民为何要选这地狱居住?”
叹未毕,忽听一阵呼救。众人急看时,却是不远处海面飘来一群难民,约有十几个人,各自手挽着手,一起在水里挣扎。孝逸急叫孙煌划船过去,要救那群难民。
那群难民见有船来,各自欣喜若狂。待船近了,有两个年轻汉子,奋力上船。众人又帮衬着拉上余下难民。难民正群涌上船时,孝隐惊道:“莫上了,莫上了,船要沉了。”
孝逸急看时,却是那船狭小,容不下许多难民。再看水里时,尚有四五个老弱,力小未能上船。那两个年轻汉子催道:“快走,快走,莫管那些老弱。”
孙煌叹道:“落难时携手扶持,如今你众人得了性命,如何又抛下老弱?”
一年轻汉子回道:“势不得已不得不行,若让他们全都上船,却是害了这一船人。救下几个,胜过全体覆灭。”
孙煌应了,正要摇船离去,却听水里老弱一片哀嚎。船上年轻人听了,各自泪流不止。孝逸心颤道:“拉他们上来吧,就这样抛下他们,于心何忍?”
孙煌正欲答话,却见一凶狠的大汉指着孝隐四人道:“这四个年轻人非我族类,不如把他们推下去,救我族人上船。”
孝娴听了,怒道:“你这狼心汉子,若非我兄弟前来搭救,你们如今还在水里挣扎。”
话未毕,却被一年轻汉子,一掌推下水去。孝隐金鸿急要救时,也被推下水去。瞬间剧变,孝逸怒不可遏,恶从心起,猛的发力,将那凶狠大汉推下船去。余下年轻人见孝逸反击,一齐扑了过来,要推孝逸下水。孝逸拼命挣扎,使尽全身力道,将那些年轻人一个个推下水去。
顷刻间,船上只剩下孙煌和孝逸。孝逸急探看水下孝隐金鸿和孝娴时,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只见得那群被推下水的年轻人,奋勇着又要上船。孝逸心神俱怒,伏在船上,张开巨口,手嘴并用,一掌掌将靠近小船的年轻人全部推开,一边推一边喊道:“去死吧,去死吧!”
正叫得欢时,猛听耳边孝隐喊道:“孝逸,孝逸。”
孝逸急睁眼时,却是伏在木椅上,身边孝隐金鸿和孝娴正吃惊地看着自己。再看屋内陈设,却和先前无异。细细回味,原来是黄粱一梦。却听孙煌笑道:“小哥喝了我的酒,却是一夜好睡。只不知梦中何人得罪你,要你如此恶言。”
孝逸沉思半晌,问孝隐道:“却不知何时开船。”
孝隐道:“船晚上才能行走,我看这岛上风景秀丽,不如四处游览一番,也不枉来此一遭。”
孝逸心中大骇,急阻道:“行船稀少,切莫误了时辰。一路来我又身感疲惫,不如借孙大哥地方好生歇息。”
孝隐金鸿和孝娴各自惊异,孙煌笑道:“小哥说得也对,切莫误了时辰。我这院子广大,你们随意转转,好自放松心情。”
孝逸谢了,要去园中转转。孝隐虽心中疑惑,又不知一向贪玩的孝逸为何此时拒绝去岛上闲玩,只得跟着孙煌到园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