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钟素素这通关节,花好要想寻到武月母子倒是真不容易,为了躲避施迎兴,武月肯定带着孩子不知藏在哪个隐蔽处了。
李淳被贬官,新上任的府尹施迎兴又和李淳有仇,从前和李淳交好的官员们都避之不及,自然不会有人肯说出武月母子的下落。
但有了昨天钟素素那番吩咐,施迎兴自不会再与花好为难,张公公带着花好到府尹衙门一通打听,很快就知道了武月母子的住处。
寻到武月母子,花好和武月自是一番抱头感慨,武月要感谢花好,被花好拦住。
“你我之前,说什么谢的话,你不嫌弃我出身寒微,肯与我交好,我自然也要对得起你才是。”
花好内里是个来自未来的人,对身份阶级不是十分在意,但耐不住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在意,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她也多多少少带了些这样的习气。虽然她不会看不起自己,但是武月这样的身份,能够对她平等而视,实在也是不多见的,她自然打心眼里觉得感激。
说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武月感慨非常:“本也是想通知你的,却又怕连累你,那施迎兴找不到我,恐怕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烦……我本也想跟着我家老爷走的,怎奈孩子实在太小,千里劳顿,到了南琼,谁知道还有命没有……”
花好安慰她道:“如今有丽嫔娘娘从中斡旋,施迎兴那边,暂时不用惧他了,倒是你和孩子,眼看天已凉了,就跟我回去,好好安顿在得意轩。”
“识得丽嫔娘娘,真算是你我的福分……”武月叹了一声,又道,“但得意轩我是不去的,只平白给聂公子添麻烦。”
花好皱皱眉头:“他不怕麻烦,哎呀,你不用管那么多,只管跟我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说这话的口气,仿佛不是她欠聂卿的钱,倒像是聂卿欠她的钱一样。
武月还是不肯,推辞一番,最终还是被花好劝住:
“我听聂公子说,大梁在前线没有占得什么便宜,反而节节败退,几日之间连丢了两个城池。淮州靠北,这战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累到淮州了,那时咱们少不得要往国都走,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走?不如跟我去得意轩,就算要走,彼此也有个照应不是?”
两个孩子在武月心里最重,花好这么一说,她也终于动了心,答应了下来。
说干就干,花好和武月带来的两个下人一起,收拾了东西,雇了辆马车,就带着武月母子一齐往得意轩去了。
回到得意轩,聂卿似是早就料到武月会来,早已吩咐好下人准备了房间安顿。安顿好武月,花好前去给聂卿赔罪,因为临走之前还没说好要接武月住进来的事,她这么先斩后奏,只怕聂卿要生气。
聂卿果然带着一副生气的样子在等她,花好心虚,一进屋就做出一副狗腿的样子,连忙给他捏肩捶腿起来。
聂卿闭上眼睛,舒服地享受了一番,嘴角渐渐露出笑容。
花好嘿嘿一笑:“大好人,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一定还你。”
聂卿瞥她一眼:“你欠我的,何止这一个人情,以后怕是你还都还不完。”
花好只是笑。
她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想起昨日走之前,他跟她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又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他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心?是真的真心实意,还是在哄着她玩?
花好其实想问的,但是事情太多,一时就给耽搁了,这会儿再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聂卿说完这话,脸色严肃起来:“人情的事先搁在一边,这几日战事吃紧,情况不大好,咱们得做好溜的准备了。”
这话跟花好想的一样,花好叹了一声,道:“两国相安无事都快两百年了,怎么毫无征兆说打就打了?”
这次开战,其实北齐找了一个十分可笑的理由,说是自家几个守边的士兵不见了,要进大梁地界来搜。大梁的士兵们虽然怂包,但肯定不会让他们进来搜的,于是双方先是口角,继而擦枪走火,最后演变成了战争。
花好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上一团黑线,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古往今来,想找事的一方挑的借口怎么都这么相似呢?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只是个借口而已,但这从侧面也反应出来,其实北齐预备这场战事已经很久了,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动手,还打的大梁毫无还手之力,可笑大梁一片歌舞升平,连人家北齐什么时候在边境上埋了这么多兵都不知道。
“你说,这仗最后能打成什么样啊?”
打仗最苦的就是百姓,打一会儿谈和了还好,倘若北齐有吞并大梁之心,那可就遭殃了,一整个大梁国上下的百姓都难以幸免。虽然花好跟着聂卿,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实在不行,回浮云城也是最后一条退路,但她却十分不愿见生灵涂炭,然而这种家国大事,她一个小小丫鬟,却也根本插不上手。
聂卿皱了皱眉头:“打成什么样,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咱们且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走吧。前面丢了好几座城池,听说已有无数流民往淮州方向来了,流民进了城,可不是什么好事。”
花好也没经历过流民的事,不太懂这些,只是皇帝行宫在此,淮州又算是北方重城,若真有流民,涌到淮州都是无可避免的事,到那个时候,淮州一定会乱套的。
聂卿的话,说的花好心里惴惴不安,原来人说“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还是很有道理的,然而眼前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她想不到的事,即便是这样岌岌可危的情形之下,却还是有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人。
比如新任的淮州府尹施迎兴。
施迎兴自打得了宝珠,一下子就把府里所有的姬妾全都抛诸脑后了。
一开始,他本以为宝珠只是个不经人事的小美人儿而已,却没想到开了苞之后,这宝珠一天比一天热辣,一天比一天花样多,简直是一个天生尤物,让他日日欲罢不能。
尽管身上带着病,他却也顾不得了,整个人都沉醉在宝珠的温柔乡里。每天除了去府尹衙门办公,回来就泡在宝珠房里,一步也不出,到后来,恨不得带着宝珠一起去衙门,省的他这一天天的受那相思之苦。到最后,干脆就连衙门也不想去了,三天两头请病假,就为的天天和宝珠在一起。
这一日,缠绵之后,宝珠搂住他的脖子,咬着耳朵问:“你可都请了七天假了,再不去,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施迎兴捏捏她的腰:“你这小妖精,我只想要你,不想要这什么劳什子的府尹……”
宝珠叹了一声:“哎呀,这事要是被丽嫔娘娘知道了,恐怕要骂我!当初把我赐给你,可不是让你不务正业的。”
施迎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手:“可我有了你,就再也不想务正业了啊……”
宝珠“咯咯”笑起来:“那可不行,人家还指着你穿衣吃饭呢,你可得有出息才行。”
施迎兴叹了一声:“我也想有出息啊,可这淮州府尹做的可真是没意思……没意思极了!皇上在这里,这淮州城里根本没什么大事发生,没有大事,我哪有什么政绩?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怎么升官?”
宝珠作势支起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哎,对了,我有个主意。”
施迎兴立刻来了兴致:“美人儿想的主意肯定是好的,快说给我听听!”
宝珠道:“近来战事吃紧,听说淮州城里来了许多流民,倘若能把这些流民安置好了,岂不是功绩一件?”
施迎兴皱眉道:“流民?好像还真有一些,但是没几个,我也就没在意……流民进了城,也不过和乞丐一样讨食吃罢了,你不说,我还从没想过管他们——”
宝珠道:“流民和乞丐毕竟是不一样的,管的好了,百姓们称赞你,也算是一件口碑啊。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升你的官了!”
施迎兴连连道:“好,这个主意好!可是,该怎么做呢?”
“哎呀,这有何难,流民最紧要的,无非是吃饭睡觉,你就拿出些钱来,开粥厂,设草棚,给他们吃住,不就成了?”
施迎兴点点头:“这得向朝廷申报银两……不过这事宜早不宜迟,我明日就去写折子。”
谁知宝珠却一把抓了他的手:“你报上去,那怎么还能算你的政绩?倘若有人也想跟你一样,岂不捷足先登了?要我说,咱们也不差这些银子,就先垫了自己的银子,等事情做成了,皇上知道你是用的自己的银子,岂不加倍嘉奖你?”
施迎兴恍然,仔细一想,觉得宝珠说的实在有理,不由伸手一把抱住:“美人儿想的果然周到,不愧是我的知心,就按你说的做!”
说罢,一双手又不安分起来,宝珠却一个转身,挣脱了他的怀抱:“你呀,大夫说了,你这身子骨还得调养,不宜太多房事……你好好地待着给我睡一觉,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施迎兴很是高兴,于是听了宝珠的话,不久便沉沉睡去。宝珠见他睡熟了,立刻收敛了笑意,转过回廊,到浴室里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