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花好一声冷笑,“说来也巧,就是这会儿还在你宫门外的太子侧妃施萍儿啊!”
这前前后后的关系,钟素素从前都知道,如今这么一提,她也立刻明白施萍儿姐弟两个是为什么要害李淳一家了。
瞧花好一脸焦急的样子,钟素素忙道:“这件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花好道:“听说你不见施萍儿,却收了施迎兴的礼,也见了他?”
钟素素点点头:“施萍儿不知道我是谁,倘若见了面,少不得许多扯不清,施迎兴并未见过我,他既上杆子来,有钱我又为何不收呢?你晓得的,别的嫔妃都有权势娘家倚仗,我什么都没有,少不得与朝臣结交些……”
花好没答话,只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大梁怕是从根子里烂了。从来后宫和朝臣结交,都不是什么好事,但钟素素竟能光明正大行这种事,也不知道是倚仗着皇帝的宠爱,还是后宫皆是如此?
虽然她心里是站在钟素素这边的,但内里却不免心生感慨,多少年太平日子,这大梁国,从皇帝到百姓全都没有危机意识,只顾着歌舞升平,怪不得堂堂云山和长河天堑,北齐轻易就能跨过,直打进大梁境内来。
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稍微感慨了一下,思绪又回到眼前来,花好没有忘记这趟来的正事,连忙道:“结交是对的,只是施迎兴那种人,还是少交些的好。”
钟素素点点头:“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
“何止不是好人,他还有病呢……”花好嘟囔了一句,“罢了,也多亏她们上杆子来巴结你,不然今日的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呢。”
钟素素安慰她道:“就算她们不来巴结,这事我肯定也要管的,武月姐姐与你交好,那就也是我的朋友,眼看天要凉了,咱们不能让她们母子在淮州城里无依无靠的。”
说罢,扬声叫了张公公进来:“去瞧瞧太子侧妃是否还在外面等着,若还在,就收了她的礼物,嘱咐她一句,天要凉了,莫要互相为难了。”
张公公听了话,依言去了,到了门外,施萍儿果然还在等着。
天已入秋,一入夜就迅速凉了,不比白日,施萍儿也是堂堂太子侧妃,居然能一直等在这里,张公公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位侧妃娘娘,还真是不可小觑。
施萍儿似乎早就料到了丽嫔会有这样的吩咐,听了张公公的话,立刻应了下来,满面笑容地叫丫鬟把礼物奉上,多余的话没有多说,道了谢就走了。
张公公回到殿里,把事情如此这般回禀给钟素素,花好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个施萍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钟素素叹了一声:“我在太子府时,就已经知道的,她惯会使手段让人互相残杀,自己在旁作收渔翁之利,旁的人也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花好自然想到那日初入太子府时看到的一幕,当时那侍妾责打钟素素,施萍儿可不是就在旁边冷眼旁观呢么?
“这种人,真该小心提防才是。”
吃过了饭,钟素素留花好与自己同床安眠,顺便说话。
花好有些担忧:“皇上他晚上不会到你这里来吧?”
钟素素苦笑一声:“不会,你傍晚来之前,他才来过。这几日战事吃紧,他心里烦躁,倒把心思稍微用到政事上去了。”
“那就好。”花好脱了鞋子,坐到床上,盘起腿来,“那就没人来打扰我们,可以自在说话儿了。”
钟素素命人灭了灯烛,只留一盏,和花好并肩躺在一起,面对面地悄声说起话来。虽然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嫔妃,一个是卖身为奴的丫鬟,但两个人说说笑笑,就仿佛是十二三岁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般,亲密非常。
从太子府说道临平王府又说道聂卿的得意轩,花好说的不耐烦了,就拉着钟素素说些她幼时的趣事来听。
钟素素是江南人,幼时家中父母尚在时,曾过过一段还算美好的童年时光,但自从父母去世,她北上投亲,也就开始了她颠沛流离的日子。
花好不想让她提后来难过的时光,于是只央着她说些开心的,两个人笑笑闹闹,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便都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日花好起的很早,吃过早饭就与钟素素告别,说是要去寻武月母子,把她们接进得意轩去。钟素素也不强留,送了她一些金银细软,命张公公将花好送出宫去,陪着寻到了武月母子再回来。
于是花好就和她告了别,仍坐着马车出宫去了。
花好走后,钟素素整理了一下,吩咐手下心腹丫鬟宝芸,拿了帖子去拜会施迎兴,请他进宫来,有事相商。
施迎兴接到帖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昨晚的事,施萍儿回来就派人和他讲了,他一时也左右为难。
他没想到花好那样一个贱婢,居然也能攀得上丽嫔娘娘这个高枝儿,要知道他也是求人托门路,也只是见过丽嫔一面而已。这会儿丽嫔替武月说情,他自然不敢再出手与武月为难了,可是一大早的丽嫔娘娘却召他进宫,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施迎兴心怀惴惴进了宫,见了面,却见丽嫔笑容满面地摆了茶,让他坐下。
“昨日之事,想必施大人都知道了?”
施迎兴不敢撒谎,连连点头:“是,是,都知道了。这都是我们姐弟的错,都是误会……”
“罢了。”钟素素摆摆手,“本宫请施大人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事情都摆在台面上来解决了,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呢?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将来我的这几个朋友,还得拜托施大人好好照顾才是。”
施迎兴连连答应。
“至于从前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因为一些误会,致使施大人缺了药,难以医病,这都是花好的错,还请施大人你担待。花好她区区一个丫鬟,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与施大人你赔罪,这回,就由我代劳吧。”
施迎兴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行礼:“下官不敢,从前的事都是误会,下官对花好姑娘也有不周之处,还请娘娘代为转达才是……”
钟素素一笑:“施大人切莫如此,你也知道,在这深宫内苑之中,本宫无依无靠,能有施大人你们姐弟扶持,也算是有个依靠了,我这份礼物,施大人就莫要推辞了。”
施迎兴心里有些嘀咕,前些日子他姐姐施萍儿几次求见丽嫔,都被拒之门外,这会儿又说什么扶持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丽嫔娘娘变得这么快?
但这会儿他却并没有机会仔细思索了,因为钟素素给他的这个礼物,他根本无法拒绝。
“宝珠。”钟素素一声轻唤,屏风之后便迤迤然走出一个宫女打扮的妙龄少女来。
这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清纯可人,施迎兴一眼望去,顿时眼睛就直了。
老实说,施迎兴是十分好色的,而丽嫔又是迷倒了太子和一众皇子,又迷倒了皇帝的绝代佳人,他头一次见她时就已经被她折服了,但是真正再次面对面的时候,他却不敢看。
皇帝的女人,岂是他一个刚刚上任的小小府尹能肖想的?除非他不想要脖子上这颗脑袋了。
不过话说回来,钟素素的样子,真是,真是让他宁愿不要这颗脑袋啊……
施迎兴摇摇头,把思绪拉回来,再看眼前这个小宫女,虽然只及得上丽嫔娘娘的十分之一,但也十分清丽可人了。
施迎兴不禁在心里啧啧感叹,丽嫔娘娘调教出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与外头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一样。
这么惹人心疼的美人儿,真的是丽嫔娘娘送给他的礼物?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就在他心花怒放想入非非的时候,便听得钟素素一声轻咳:“宝珠,愣着做什么,还不过去?”
“是。”宝珠酥酥地应了一声,袅袅婷婷走到了施迎兴面前,盈盈一拜。“宝珠拜见大人。”
钟素素一笑:“宝珠,从今以后,你就是施大人的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施迎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费心巴结的丽嫔娘娘却反过来送了他一个美人儿做礼物。
一瞬间,施迎兴哪里还顾得上思考什么缘由,也全然忘记了和花好之间的仇怨,更不记得自己身上还有杨梅疮这样的脏病,恨不得立马把这小美人抱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这,这哪里受得起……”施迎兴语调颤颤,透着掩藏不住的兴奋,“但是,既然是丽嫔娘娘所赐,下官就不敢不受了,下官,下官一定会好好对宝珠姑娘的……”
钟素素莞尔一笑:“我待宝珠情如姐妹,她既跟了你,你就算是我的妹婿,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分什么彼此,有什么事,妹婿你还要及时跟我说才是。”
施迎兴连连答应:“是,是……”
又说了几句话,钟素素派人送走了施迎兴和宝珠,但她不知道,那边里,也有一个太监悄悄离了宫,往临平王府去了。
秦又白依旧闭门不出,但外面的一切事,却全都逃不出他的耳目。来报信的太监将消息告知景云就离开了,景云进了屋子,将昨日和今日所发生之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秦又白。
“爷,她拉拢施迎兴,这是要做什么?”
秦又白不说话。
景云又道:“她是为了花好和武月么?可我总是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就算拉拢,也没必要送个宫女给施迎兴吧,这份大礼,施迎兴倒是好意思收下!”
秦又白微微点头,想了一下,开口道:“叫人盯紧了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