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府尹夫人这一胎生的真是太艰难了,倘若不是在城门口恰巧碰到花好的话,弄不好大人孩子的命就要丢一个,或者双双都要出事。
也幸亏遇见的是花好,这种疼晕过去的情形,她们才可以立刻应对。
在众人的注视下,花好快速从身上翻出一个小药包来。这药包里装着的是迷心散的解药,此刻也正能用来让府尹夫人清醒。
她从药包里取出一些药粉来,小心翼翼地抹在了府尹夫人的鼻子下面,然后又从袖子里摸出她的针灸包,取出三根银针,分别向府尹夫人身上不同的穴位刺去。
两个稳婆平日里虽然接生的多,但真正的医术却并没有见过,此刻也是看愣了眼睛。
紧接着,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这三根银针扎进去还没有半柱香,府尹夫人就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花好见状,连忙收了针,用力掐了掐府尹夫人的手:“孩子的头已经下来了,快生!”
刚一清醒过来,疼痛就再次席卷而来,府尹夫人的脸顿时又白了一分。但听到花好这句话,她也稍微有些振奋,于是便再次用力,试图把孩子生出来。
产房外面的院子里,府尹李淳来回疾走,几乎把地上的青石板踏碎。走了不知道多少趟,但看聂卿仍然一脸悠然,李淳实在忍不住,冲过去问道:“聂公子,这位花姑娘,果真艺术超群?”
虽然里面重又传来了夫人痛苦的声音,表明夫人已经醒过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聂卿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微微笑道:“你且瞧着便知道了。”
然而他这般淡定的样子并没有安慰到李淳,却反而更让他着急了,对于这位聂公子,他着实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把一肚子的话咽下,再次满院子急来回疾走。
但谁知话音落下不久,那产房之中,便忽的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
※※※
从焦急到害怕,再到狂喜,这一大早,李府上下经历了好几个起落。
所有的人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最累的府尹夫人已睡着了,出力最多的关键人物花好此刻也恨不得直接躺到地下去,好好睡一觉。
但是她不能。
她还得在这里应付府尹李淳的客套。
更可恶的是,李淳似乎只把她当做一个下人,感谢的话,全都落在了聂卿和秦又白身上。
“过几日,我一定带着礼物亲自到侯府相谢,还望聂公子代为转达。当然,聂公子的恩情,下官也会谨记在心的……”
母女平安,李淳喜上眉梢,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失态。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这回夫人又费尽力气生下一个女儿,一下子女双全,人生圆满,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
但是花好就不开心了。
明明是她出力最多,怎么功劳就全都落在了秦又白身上?还有,她是自告奋勇来的,又不是聂卿引荐的,这里面又有聂卿什么事?
聂卿还没答话,就感受到了来自花好的深深怨念,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然后道:“依我看,大人最应该谢的本该是花好姑娘才对。她虽是定北侯府的府医,但这功劳,却不太好归到定北侯身上,至于我嘛,就更没什么功劳了,大人你觉得呢?”
但是李淳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来。
下人有功,去谢主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不过聂公子这个人,据说行事一向和常人不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于是李淳连忙转了口风,向花好连连道谢,花好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聂卿也满意了,带了花好准备回去:“我们就不打扰了,花好姑娘累了,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花好确实是累了。
回到马车上,她就直接瘫倒在车厢里,躺了一会儿,等马车辘辘穿过一条街,她才猛然想起什么来,急忙坐起:“哎,素素姑娘呢?!”
“你才想起她啊?”聂卿微微一笑,“她说她有亲戚住在附近,要前去投奔,就不打扰我们了。”
花好顿时懊恼,这一救人,居然把一个美貌小姐姐给救丢了!这淮州城这么大,谁知道再见面会是何年何月啊?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聂卿便安慰道:“她说今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的。”
花好泄了气:“恩情不恩情的,我倒不在意,能有个朋友说说话,那才是最重要的。”
侯府里事情多,老实说,她不敢跟谁太交心。钟素素和她共患难,人又貌美温柔,正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本还想着要与她多多交往呢,谁知道这就分别了。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花好想着,十分失落地长叹了许久。
不过说到报答,她倒是又生起了希冀。
刚才那个府尹李淳,经过聂卿的一番点拨,似乎还算上了道。她救了她们母女的性命,不知道他们李府,会拿什么来感谢她呢?
哎呀,其实送什么东西并不重要,她主要需要的还是银子,一个堂堂府尹,俸禄应该不少吧,随便给她点,说不定就够她赎身了呢!再大方些,说不定欠这个冤家的五千两银子都能还清了!
忘记了刚才的疲惫,花好靠着车厢,做起了美梦。
但不料,这个美梦还没做多久,本来好好行驶着的马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聂卿从前面探进头来:“傻丫头,接你的人来了!”
花好一愣,打开帘子看出去,只见对面路上两队侍卫笔直站着,队伍最前面却是一把轮椅,一袭玄色轻衫的秦又白,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注视着他们的马车。
花好确实没想到侯爷会亲自来接她,当即愣在那里,不过想了想,她又明白过来,秦又白应该不是专程来接她的,而是到处找她,恰巧在这里碰见了。
仔细瞧去,只见秦又白云淡风轻的眼角似乎带着些许疲惫,花好心里蓦地一动——他该不会也是一夜没睡吧?花好心中再次感慨,其实侯爷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惦记着侯夫人和月雯,花好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下车,回到了秦又白的身边。
“奴婢寄给侯爷请安!侯爷,夫人可回去了?”
秦又白坐在轮椅里,抬眼看她,目光似有幽怨,又好似夹杂着些许欣慰。
“都安好,回府吧。”他轻声道。
花好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聂公子相救之恩,在下改日定亲自到府上拜谢。”秦又白拱手,又跟聂卿客套了一句。
聂卿笑了:“侯爷说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
秦又白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吩咐景云回府去。花好远远跟聂卿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大队伍一起,往定北侯府走去了。
回到侯府,花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她小屋的桌子上堆满了东西,而外面则还有东西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好丫头,你可算醒了!”
花好抬眼一看,见是月雯,连忙一把拉住:“月雯姐姐,你可有事?!”
月雯笑着拉着她坐回床边:“我没事,我们都没事……全都多亏了你!”
花好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有点发懵:“这是干什么……”
揉了揉脑袋又道:“不对,你快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好,你先躺着,我慢慢跟你讲。”
据月雯说,花好带着侯夫人逃走后不久,她就醒了过来,但是劫匪们心太大,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她就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溜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然后在树林子里遇到了躲在那里的侯夫人。
她们等了很久,感觉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敢出来,然后在路上拦了一辆马车回城,在半路遇到了闻讯而来接他们的秦又白。
秦又白是在听了车夫和丫鬟的报信而赶来的,也就是说,整个车上,除了花好,其他的人都早早的就得救了。
花好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松口气。这一回也算是有惊无险吧,所有人都平安,比什么都强。
“对了,侯爷抓住那些劫匪了么?”
月雯摇了摇头:“派人去抓了,但是扑了个空。”
花好忍不住有些郁闷。
别人不说,那劫匪头头和几个手下都是中了她的迷心散的,那迷心散的药效十二个时辰才能退下,秦又白当晚就派人去抓,怎么回扑个空?
除非他早已知道这事是谁在主使,并且已不打算追究。
花好想到这里,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身为侯府的人,受了这样的欺负,主子懦弱不给她做主,那就别怪她另辟蹊径了——施迎兴,咱们这梁子可结大了,你给老娘等着!
想到昨晚的事,花好又后悔不迭,早知道,遇到聂卿的时候就应该让他返回去,抓住那两个被她迷倒的劫匪,先一顿暴打再说。如今这群劫匪肯定都跑的无影无踪了,再想找到,难如登天。
月雯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拉了她的手:“好了,别想那些事了,你快来瞧瞧侯爷和夫人给你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