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喊声,一辆急速飞奔的马车冲入人群,正在排队进城的人们纷纷四下躲闪,一片惊呼。
很快那马车就冲到了花好他们的马车旁边,幸亏车夫及时拉住了缰绳,才堪堪没有撞上。
聂卿眉毛一挑,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这么急,赶着投胎啊。”
这话可够刻薄了。
幸亏他声音小,只有花好能听见,花好忍不住蹙眉:“你少说一句吧,听听……”
外头众人喧闹,但因为离得近,对面马车里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了过来。
一阵阵女子的呻吟,声音扭曲不似常人,似乎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守城门的守卫见有人硬闯城门,早已一脸怒气地奔了过来,上去一把就把车夫拽了下来。
“干什么!这城门外这么多人,是瞎了眼吗?!”
车夫急吼吼道:“我着急啊!夫人等不得!”
“什么夫人,什么等不得!没看见一大早的大伙儿都在这排队吗?就你家夫人特别娇贵,跟别人不一样?!我告诉你,先来后到,天经地义!不管是谁,来到我这城门外,都得乖乖排队!”
花好在一旁听乐了。没想到这守卫思维还挺超前,还知道先来后到。
有前途。
但是随后车里冲出一个丫鬟,一句话就立刻让他低了头。
“什么我家夫人,是府尹夫人,咱们淮州城府尹的夫人!夫人和孩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守卫立刻就懵了,怔了一怔,连忙道:“我这就去疏通,让他们让出个道儿来!”
说罢忙忙地跑走了。
花好不自觉地跟聂卿对望了一眼。
马车里痛苦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作为一个女人加大夫,花好太明白这是声音代表着什么了,再看那赶车的车夫和丫鬟一脸焦急的样子,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还真让聂卿给说中了,这马车里,是有人要生孩子啊!
然而,城门本来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此刻又被这马车一冲就更加乱了。到处都乱糟糟的,哪里都是人,十分不好疏通。任凭守卫们如何呼喊驱赶,一刻钟过去了,进城的道路还是没有畅通。
而那辆府尹家的马车里,府尹夫人痛苦的声音却是一声高过一声,花好听在耳里,恨不得冲进马车里,教她该如何生孩子。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吧,但她见得多啊,她所学的针灸术里,就有能帮助生产的。
帮助生产?
花好忽然灵机一动。
艾玛,眼前这不就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吗?要是能帮助这位府尹夫人顺利生下孩子,那赏赐还不是大大的?有了钱,赎身不就又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一夜没睡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花好猛地一个纵身,跳下车去,就往对面的马车奔去。
“我是医女,让我瞧瞧!”
府尹夫人的丫鬟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花好已不由分说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那位大着肚子的府尹夫人,一眼瞧去,只见她仰面躺在车厢内,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分娩的痉挛让她的脸扭曲变形,但饶是如此,花好还是一眼瞧出这位夫人本来是一个颇为英气的美人儿。
但是此刻这位英气的美人儿已经整个人都被生产的疼痛控制了。
“夫人发动多久了?”花好一把拽住那丫鬟。
丫鬟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昨晚上三更有动静的!”
“怎么不找稳婆,还驾着马车乱跑,不要命了嘛!”
丫鬟快哭了:“夫人这一胎才八个多月啊,谁想到忽然就要生了!庄子附近没有稳婆,这才着急往城里赶啊!”
这回轮到花好愣了:“这一胎?你是说夫人这不是头一胎?”
“不是啊,夫人这是第二胎!”
花好心里暗道糟糕——我的天,还是个经产妇,经产妇的产程比初产妇快多了,原来在21世纪的时候,那种刚一发动还来不及到医院就生出来的比比皆是。
按说经产妇宫口开得快,也比初产妇更好生,可是这会儿这个府尹夫人的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半夜开始的,这会儿也该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是生不下来?已经生过一次孩子了,难道不知道生孩子的时候不能喊吗?喊没了体力,待会儿没力气往下生可就糟糕了!
“夫人,你快别喊了,喊没了力气,待会儿就没办法生了!”花好连忙趴到府尹夫人耳边大声喊道。
谁知那府尹夫人在疼痛之间,居然还能分出心来回答花好的话:“这孩子,不对劲儿……特别疼!”
花好心中一动,经产妇都是有经验的,莫不是这孩子确实有什么问题?难道是胎位不正,生不下来?!
那可就麻烦了!
这时,前面守城的守卫终于清出了一条道路来,车夫连忙跳上车,赶往城里奔去。
聂卿没想到花好就这么上了人家的车,再也不下来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驾车从后面跟上。
车驾直接冲进了府尹李淳的府邸,车夫和丫鬟跳下车,就招呼下人们来抬人,花好连忙止住:“来不及挪动了,就在车里生吧!快去准备剪刀和开水!有稳婆也赶紧找两个来!”
府尹夫人的情况不大好,待会儿她一个人不一定能搞得定,还是得有人帮忙才行。
下人们忙忙地去了,花好开始思索接下来的步骤。
一会儿等开水烧好,她得先洗洗手消消毒,然后亲自看看府尹夫人的宫口到底打开了没有,胎位到底正不正。
倘若不正,说不定还得下手亲自去正胎位,只是这府尹夫人这会儿已经疼成了这样,待会儿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因为府尹夫人突然生产,整个李府上下顿时乱成了一团,不多时,府尹李淳也从衙门赶了回来,听了丫鬟汇报,顿时惊诧。
“不知从哪里来的医女,你们就敢让她帮夫人接生?!”
丫鬟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当时在城门外情况紧急,花好的样子又特别笃定可信,她不知不觉间就相信了她,然后就带回了府上。这会儿想想,可不就是带了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回来么?那夫人她万一……
丫鬟不敢再想,直接“扑通”跪倒在地:“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可是这会儿她已经在里面帮夫人接生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淳还想说什么,却见大堂中忽然有个人站了起来。他回来得匆忙,竟没看到原来一直有个人在这里坐着喝茶。
聂卿嘴角带笑,迤迤然起身:“你不相信她,不知是否相信我呢?”
李淳一愣,瞪大眼睛:“聂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聂卿没有讲自己为何在这里的原因,只说他和花好一起在城门外遇到了难产的府尹夫人,因此一路跟到了府上来。
“她是定北侯府的府医,曾替靖王妃治中风,还治好过两个烧伤的人,医术不用怀疑。”聂卿重新坐下来,淡定喝茶。
定北侯的寿宴,李淳并没有去参加,但寿宴上发生的事他却清楚得很,再联想一下来龙去脉,很快就把花好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再看聂卿这副笃定的样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只要医术没问题就行,其他的都是后话。
“既然有聂公子作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我这会儿……”李淳瞅了瞅一副仿佛来做客吃饭一样闲适的聂卿,眉心皱成了一团。
他老婆还在难产,他可没心思在这里陪他喝茶啊!
好在聂卿极为善解人意,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身来笑道:“李大人莫不是要去产房外,那在下便与你同去吧。”
李淳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匆匆往产房赶去。
两人说话的当口,稳婆也被找来了,而且一找就是两个。两个稳婆还没来得及叩见李淳,就直接被丫鬟拽进了产房里。
“夫人胎位不正!”刚一进屋,就听得床前那脸庞清秀的姑娘急急说道,“你们谁正过胎,快来帮忙!”
两个稳婆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小姑娘家家的帮人接生,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不由有些愣怔。
就在这和愣怔之间,花好已提高声音,急吼吼地又喊了一遍,这才有一个稳婆连忙上前:“我,我正过胎,我会!”
花好方才已经检查过了,府尹夫人的宫口早已全部开了,但却因为胎头不正,孩子迟迟生不下来。而羊水却已流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胎儿很可能会在子宫里窒息而死!
必须赶快生下来!
简单跟那稳婆说了一下胎位的方向,花好就拉着她去洗手消毒,然后凑到府尹夫人身边,握住她的手:“待会儿稳婆要给你正胎位,会很疼,但你一定要坚持住!因为只有你坚持住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有希望!”
府尹夫人费力点点头,但实际心里却清楚,此时此刻,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到了强弩之末,不知道何时力气就会完全消失——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下去,因为孩子还在肚子里!
没有丝毫犹豫,稳婆直接就把手伸了进去,府尹夫人顿时疼的一声惨叫。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怎么样,摸到了没有!”花好满头大汗,但仍然强自镇定。
稳婆也急的满头大汗:“摸到了!孩子头太高,我再试试!”
但是这一试,疼痛又一次把府尹夫人淹没,她努力喘了两喘,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丫鬟急疯了,大喊着冲出去:“老爷不好了,夫人疼晕过去了!”
外面的李淳听了,顿时脸白如纸。他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急的不停在院子里兜圈子。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满府上下皆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唯有聂卿还悠然在那里坐着,仿佛对眼前的事,早已胸有成竹一般。
屋子里,就在府尹夫人晕过去的同时,稳婆忽然脸色一松:“孩子的头下来了!”
但众人却高兴不起来,孩子的头是下来了,但是这会儿的情形却比刚才更糟糕了,大人晕过去了,这可怎么生?!
两个稳婆一时也白了脸色,谁聊料花好忽然直直站起,沉声接道:“莫慌,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