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花好所料,聂卿是事事都想在别人前头的,他们虽然才刚回了瑞京,但宫里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你先去安顿下,待会儿我来找你吃饭。”临分开之前,聂卿悄悄跟花好咬耳朵。
花好躲了开去:“谁要跟你一起吃饭,你要是乐意,跟莺歌俩个人吃吧,我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别来烦我!”
聂卿笑了笑:“就知道你会如此,这就看出我这样安排的高明来了。”
不错,高明,实在是高明,高明之处就是把花好安排在莺歌身边,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借来看莺歌的借口过来看她了。否则的话,以她心中的怨气,只怕就算身在皇宫,也有可能躲着一年不见他一次。
花好不再理他,戴上他给她的人皮面具,拎起自己的小包袱,扭头下了车。抬头一看,只见那宫殿的正门上,烫金的匾额写着十分懒散妩媚的三个字——合欢宫。
起这么个骚气的名字……花好忍不住吐槽。
后面的车里,莺歌也下来了,转过头来也望见了花好。看到她陌生的面容,微微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
不远处的宫门口站着两排太监丫鬟,一个个敛气屏息低着头,等着花好她们过去,花好给莺歌使了个眼色,莺歌点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进了这个宫门,莺歌就是一宫之主了,花好的身份是个丫鬟,既然要演戏,自然是得演全套的,礼数是不能失了的。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太监宫女一齐向莺歌行礼,倒把莺歌弄得一怔。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端出架子来,命众人平身。
接着是一阵忙碌的安顿,花好作为莺歌带进来的人,自然成为了第一大宫女,指挥众人收拾铺排,忙了两个时辰,才彻底安顿好。
“辛苦你们了,都下去歇着吧。”莺歌给众人发了赏钱,命所有人退下,独留花好一人。
众人退了下去,将偌大的殿门关闭,莺歌抬头听听,见外面了无声响,忽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花好面前。
花好正想去坐下歇歇喝口茶,顿时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才刚刚进宫,你刚成了这一宫之主,突然跪我,也不知道算是为了什么缘由?让人看见算什么?”
莺歌叩首道:“奴婢深知有罪,特向娘娘请罪,还请娘娘宽恕!”
花好一怔:“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什么?你叫谁娘娘?”
莺歌直起身来,目中眼神真挚:“奴婢知道,这一宫主位本来该由娘娘您来坐,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娘娘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才暂由我相代。”
花好顿时一头黑线。
自从获救之后,上了聂卿的贼车,她就再也没跟莺歌打过照面。从聂卿的话里得知,莺歌是稍微受了点伤,不过这几天下来,也养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儿看过去,就算面色有点苍白,但整个人还是挺好的。
不过,这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也不知道聂卿是怎么跟她说的,怎么就把娘娘之位推到她身上,还要以奴婢自居呢?
花好砸了砸嘴:“不是,莺歌,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聂卿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莺歌听到花好直呼皇帝的名讳,吓得脸色都变了,但随即反应过来,果然花好才是深得帝宠,不然,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莺歌心里对花好的敬畏又多了一分,俯身叩首,又把刚才说的那句重复了一遍。
花好忍不住扶额:“他有没有说给你个什么名分?”
莺歌摇摇头。
“那有没有说给我个什么名分?”
莺歌又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花好嫌弃地摆摆手,“既然他什么都没说,那咱们就先这样,你是主子我是宫女,这不是挺好的么?”
莺歌慌了:“不不不,就算表面上外人看着是这样,实际私下里也不能这样的,奴婢实在不敢僭越逾了规矩,在没人的时候,奴婢还是跪拜娘娘的好。”
花好:“……”
莺歌啊莺歌,你好歹也是翎羽族的贵族,大齐这些迂腐的封建制度,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谁教你的啊?
花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又多骂了聂卿几句,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教育成这样,他可真行!
但是对于这种阶级分明的事,花好却还是十分不自在,看着莺歌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皱眉:“一口一个奴婢的,谁叫你这样自称的啊?”
莺歌叩首道:“未曾有人教,是奴婢自己愿意的,娘娘你不光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翎羽族上下的命,我们翎羽族全族,都以娘娘为再生父母!”
花好扯了扯嘴角:“等等,你说,我救了你们翎羽族上下的性命?”
莺歌点头:“倘若不是娘娘将事情告知陛下,陛下又怎能派兵赶到我们翎羽族山寨中,及时相救?如今那姓萧的恶贼已然被赶跑,翎羽族全族老幼都活了下来,这都是拜娘娘所赐!”
说着便激动起来,又深深匍匐,行了一个大礼。
花好有点懵了。
这么说来,聂卿还真是用了雷霆手段,把翎羽族从萧弘奕的手里救了出来?
但是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还没彻底歼灭萧弘奕,而是让他给逃跑了,不过这一仗也算是大获全胜,起码保全了翎羽族,不然的话,莺歌也不会如此感恩戴德。
不过让花好意外的是,聂卿居然把这功劳算在了她头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莺歌讲的。几天不见,花好就这么摇身一变,变成了翎羽族全族上下的恩人。
如今多跟莺歌解释,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花好也就把话压了下来。
只是看如今她这小心恭谨的样子,真的难以把她跟当初在悬崖上害了李想,又劫持了她的那个莺歌联系在一起。
“行了,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站起来回话?”
莺歌犹豫了一下,见花好实在坚持,这才道了个“是”,站起身来,却又去倒了杯茶,递到花好手上。
花好真是哭笑不得,当初在悬崖上与她周旋的时候,何曾想过后来竟会是这样的境遇呢?
这还真都是拜聂卿所赐。
“其实我还是比较欣赏你劫持我的时候那股狠劲儿。”
虽然说其实并不算特别狠,但是也比现在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好多了,好歹也是翎羽族的贵女,你的贵气的呢?
谁料莺歌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刚站起来的双腿登时一弯,“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花好顿时满脸黑线。
“当初都是奴婢一时糊涂,还望娘娘恕罪!”
“起起起起,起来!”花好一把拽起了她来,“动不动就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人呢!我说要怪你了吗?我这还什么名分都没有呢,你别一口一个‘娘娘’的叫,行不行?!”
“是。”莺歌低头,但还是补了一句,“不过陛下独爱娘娘一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给娘娘名分的。”
花好顿时一瞪眼:“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跟他讨名分啦?!”
莺歌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花好则气的一拍桌子:“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以后不准再叫我娘娘!我跟你说,本来我是很讨厌你的,但是念在你在悬崖上的时候还心存一丝善念,拼了命的救我,咱们俩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从今以后,你把我当路人也好,把我当朋友也好,就是别把我当主子,我可受不了这个!”
莺歌本来是一心感恩戴德,着急要向花好表忠心的,被她这么一顿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时呐呐地站在原地。
花好见她如此样子,也是无奈:“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乱七八糟的……”
莺歌想了想,最后还是道:“娘娘你若是不喜欢的话——”
“嗯?”
“姑,姑娘……”莺歌连忙改口,“姑娘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只当,只当你是我翎羽族的恩人,这样如何?”
眼看让她摆脱奴婢这个身份是不太可能了,花好无奈,只好退了一步:“那就随你吧,只是一条,以后别再动不动奴婢,动不动就跪了,我可受不了这些规矩。”
莺歌垂首答了个“是”,默默站在了一旁。
花好本来是想喝口水歇一会儿的,被她这么一闹,也没心思了。
“算了,我回屋去歇息了,对了,聂卿来了也别叫我,你们爱吃就吃,我可不爱看见他!”花好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独留莺歌一个人傻在那里,一时间仍然手足无措。
这一天着实累,花好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然而睡了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被外面的小宫女叫了起来:“柳儿姐姐,柳儿姐姐,快起来,陛下和娘娘传你去伺候晚膳!”
花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传她去伺候晚膳?聂卿啊聂卿,真有你的!
花好是完全不想去,奈何那小宫女在外面一直叫个不停。
进了宫门,她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名字自然也要改改的,因为怕麻烦,因此就随手叫了个柳儿的名字,这会儿被这小宫女一催,她顿时又觉得这名字很烦人了。
“好了,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