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的你母亲吧。”花好叹了口气,把思绪收回来。
聂卿接着道:“她报了仇,就一起走了,把这大齐的皇位留给了我。”
“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花好明白。
“那她对你还算不错。”
“算是吧。”聂卿也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为了报仇,把亲生子随手抛下,一抛就是二十年,不闻不问。回来之后,仍然是想着报仇,和仇人同归于尽,把这偌大的江山留给儿子……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许是见聂卿的眸子太过晦暗,花好咳了一声,补了一句道:“你母亲,倒也算是性情中人。”
“你说得对……”聂卿微微点头,“当年她倾心你父亲,如今你我又纠缠不清,到底也算是缘分,不是么?”
他没有说出来,其实聂沉鱼死前,曾断定他们这一场其实是孽缘来着。
花好微微冷笑:“什么缘分,明明都是你自找的,你若不去找我……岂非是天下太平?”
他若不出现,她此刻说不定还是侯府后院的一个小丫鬟,最大的对头靖王妃已经倒了,秦又白对她不管不问,她一个人自自在在,岂不是很好?
也不会和他纠缠不清,也不会有什么周游天下浪迹江湖的幻想,生活平平淡淡,也挺好的。
但命运终究是推着他们,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好了,说来说去,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也差不多弄明白了,现在就说说谢春风吧。”不等他再过多分辨,花好叹了口气,径直道,“你倒是说说,他的另有所图,到底是什么。”
“九元令。”
花好倒是乐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陛下使得一手好计策,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想必早在我们没出大梁之前,我包袱里的九元令,就已经被你调换了吧?”
大齐猎场兵变之前,谢春风曾和花好定下计策,故意火烧大帐,一来试探聂卿,二来调走聂卿的防备,然后谢春风潜入聂卿的大帐,把花好的小包袱偷回来。
当时包袱是拿到手了,但很快谢春风就发现这一枚九元令是假的,也就是说,花好这小包袱里的九元令,早在路上就已经被人掉包了。
此刻,听闻的花好质问,聂卿不由勾勾嘴角:“我没有。”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骗我?”
“我何曾骗你了?我只是说,那九元令并不是在使团出使大梁的时候掉包的而已。”
花好顿时被噎住:“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聂卿笑笑:“你从花家村拿回来的当天晚上。”
花好:“……”
要不是因为身子不能动,她恐怕立刻一口老血喷出来了,或者一拳打在他脸上了。
她怎么忘了,那天晚上,他正是和她在一起的,而她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掏出火折子来看过!
他装的可真像啊!好像完全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而转眼之间,就去调换了她的令牌!
“聂卿你……你这个小人!”花好忍不住唾骂,“我到底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不错,我从前也一直觉得你是瞎了眼……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呢?”聂卿说着,又来摸她的头发。
花好厌恶地瞪他。
聂卿却接着幽幽道:“我也承认,我着实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倘若光明磊落……那是活不到今天的。”
说完,他忽然又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想要九元令么?就在我这呢。”
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来,递到花好面前。花好睁大眼睛一看,只见他的掌心果然躺着一枚黑黝黝的令牌,和她之前包袱里的那块假的一模一样。
“这是那块真的?”
“是的。”
“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用过它做什么?”
“调集了一些江湖上隐匿已久的势力而已。”
花好:“……”
虽然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九元令若是在她手里,其实跟没有一样,落在聂卿手里,倒还有点用处。
聂卿虽说的云淡风轻,但实际这块令牌,一定以及搅得江湖上风起云涌了。
秦又白恐怕也想要这块九元令吧,然而谢春风,他又没有国家没有军队,他要回这块九元令,难道还有别的想法吗?
做武林盟主?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传说中可以号令武林的九元令,花好也有点心动了,她很想一把把它抢回来,只可惜她不能动,只能看。
“巧取豪夺,果然是个小人。”花好嗤道。
聂卿不以为杵:“你且说你想不想要吧。”
花好瞥了他一眼:“这本是谢春风的东西,你本该还给他。”
聂卿摇摇头:“你错了。贺微给了你母亲,这就是你母亲的东西,你母亲又留给了你,所以,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我还也是还给你……再者说了,你如今还是丐帮的护法,江湖人用江湖物,倒也合适。”
花好一皱眉:“我用它来干嘛?召集江湖人士造反推翻你的****?”
聂卿皱眉:“你还未知我如何施政,就知道我是****了?”
“把人点了穴扔在这里,用受伤的人做人质谈判威胁我,这还不算是****?”
“就算是****,那也是对你一个人的。”聂卿说着,又要揉她的头发。
花好立刻呸了他一声:“呸!一国之君,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要不要脸!”
聂卿幽幽道:“倘若不要脸,能换的你的原谅,那这张脸不要也罢了。”
花好仍觉得他油嘴滑舌,不想理他,而聂卿说完这句话,却又把九元令收了回去。
“你不是要给我么?”
“给,自然是给的,但是,起码得是在你帮我解决了问题之后。”
花好眯起眼睛:“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你把谢春风放了,还把九元令还我?”
“不错。而且也不限制你的自由,也不再过问你把九元令给任何人,还会把那些人,全都放走。”
这条件似乎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但是花好的直觉却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聂卿一笑:“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么?”
“我不相信你真有这么好心。”
“那就……试试看吧。”
花好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好,让我答应也可以,但是我要先去看看谢春风。”
只有确定了谢春风是真的受伤了,真的会被他威胁,那她再跳进这个坑里也心甘情愿些。
聂卿朝外瞧了瞧:“待会儿吧,等中午到了驿站,我自会领你去看他。”
花好白了他一眼:“那我再睡会儿。”
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气氛多少有点尴尬,花好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又被点住穴道不能动,除了睡觉,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聂卿把她叫醒了,他抱着她下了车,放在一抬四面覆纱的小软轿上,抬着进了一间大院子。
花好抬眼瞧了瞧,知道这是路上一间驿馆,平日给过往官员使用的。
而看这个架势,聂卿似乎并没有暴露身份,当地的驿馆可能只以为他不过是过路的高官而已,虽然殷勤,但并不惧怕。
对于高官上路还带着女眷的这件事,驿馆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了,麻溜地把最好的房间给花好腾出来,聂卿把花好安顿好,自己也不出去了,只命人把饭往屋子里送。
“你出去吃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吃。”
“你不能动,不得让人喂么?”聂卿云淡风轻,仿佛这对于他一个皇帝来说,也不过是寻常事。
“你把我解开,我不就能自己吃了吗?”
“那可不行,你要是跑了呢?”
花好:“……”
“我跟你说,我怕我还没死在宫斗中,就先死在你们御史台的唾沫星子里了。”
聂卿挑挑眉:“哦?为什么?”
“让一国之君喂我吃饭,我只怕他们骂我祸国殃民。”
聂卿眉眼一弯:“我就喜欢喂你,他们谁敢乱说,朕就砍了他!”
花好忍不住吐槽:“暴君!”
聂卿却没再说话了,仿佛是承认了暴君这个称号。花好心中略有些异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朕”,之前在马车里,他一直都是“我”来着。
在他心里,她真的有所不同么?
这间驿馆不算大,装饰也不是很奢华,他们所在的已经是正房,但采光却并不是很好,花好躺在床上,雕花木床的阴影洒下来,遮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情。而聂卿坐在一边,那从窗棂投过来的光线刚好打在他的脸颊上,映的他的脸色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花好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脸,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凉薄又动人的嘴唇……心里的异样越来越强烈。
她强迫自己压下这一份情绪,努力去回想两个人关系破裂的原因,然后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就跟他回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然后,抓住机会,也要让他真正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