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刚才站在张玉春身边时便闻到他身后有一股极为浅淡的浆米气味,且观他眼窝凹陷,筋脉色泽呈不正常的黑色,已可见毒发的迹象,她就知道张玉春肯定不对劲,一把脉确定他中了毒。
“张公子也中了毒?”元庆等人也是大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花好,“神医,你确定吗?”
“大人若是不信,可请一名大夫过来检查一番,虽然可能判断不出毒的种类,但要检测出公子此时中了毒还是可以的。”
花好神情平淡的提议,此时是人命关天之事,多请几名大人来检验一番并不为过,与验尸可不一般。
元庆不敢怠慢,忙吩咐官差去找大夫。
没多久一名老大夫便被一名年轻力壮的官差给驮着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药童。
“高大夫,辛苦你跑这一趟,麻烦你检查一下张公子的身体,可有何异状?”
高姓老大夫刚从官差背上落地,便被元庆急急忙忙的拖到了张玉春面前,高大夫蹙着眉搭在了张玉春的脉搏上,另一手摸着花白胡须,脸色也越来越沉,众人只听他道:
“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短促无常,犹如雀喙啄食,又如屋漏滴水,且脉象显示外卫不及,毒邪壅盛……”
高大夫抬头看着张玉春,一脸痛惜之色:“张公子,你这是中了毒,已经是药石罔救的绝脉了啊。”
张玉春本就吊着一颗心,听到高大夫这一声断定,差点眼一花晕死了过去。
“高大夫可验得出张公子所中何毒?”元庆忙又问道,之前沈柳说是中了什么‘面如霜’。
高大夫眉头深锁,又仔细检查了张玉春的口鼻舌苔,才惭愧的摇了摇头道:“老夫医术平平,只能确定张公子中了剧毒,至于是何毒,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这……”元庆转头看向自从高大夫来了之后就不发一言的花好,“沈神医,张公子这毒究竟是?”
花好也没有托大,直接为众人解释道:“张公子所中之毒为面如霜,这种毒比较罕见,相传是从东海外岛而来,虽是一种慢性毒药,但其实并不需要长期服用,只要一贴就足以送人归于尘土,之所以说它是慢性毒,是因为它进入人体后需要潜伏一段时间后才会爆发,我观张公子的情况服用此药已有三日,再过十来天必然会病亡。”
她也不看张玉春瞬间死白如雪的脸,和高大夫好奇震惊的脸,继续往下说:“服用此毒后尚未毒发时检查身体可以查到很多问题,比如像这位高大夫所说的雀啄脉等情况,也会显出中毒迹象,而一旦毒发身亡后体内的毒素却会瞬间消散,之后任何仵作来检查都不可能查到一点中毒之像,反而会更像是……伤心过度,操劳疲累,精血堵窒而亡。”
“张镇长两日后就要入殓,再过十几日张公子又因老父去世伤郁疲劳而死,尸体检查不出一丝异常,如此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凶手所谋为何想必大人已经十分清楚了。”
元庆点头,神情十分严肃,“显然是有人要谋财害命!侵占这诺大张府和张家财产。”
张镇长就只有张玉春一个儿子,张玉春一死,这张府就全权掌控在了……正房夫人如意手里!
“如夫人!莫非是你对张公子下了毒?”元庆不得不把首要的疑犯确定在如意身上,毕竟她是最有可能做件事的人。
而其他人也和他一个想法,张玉春的眼神早已变得十分毒恨,阴冷嗜血的看着如风中柳絮的如意。
如意神情惊恐的摇头:“大人冤枉,真的不是我给大公子下的毒,求大人明鉴啊!”
元庆皱着眉,显然并不相信她的托词,冷着眼对属下道:“派人去如夫人和张镇长所住的院落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是。”官差们动作迅速的散了开去。
搜查一栋这么大的建筑显然需要不短的时间,众人长久待在灵堂也不是办法,张玉春虽神情颓丧,但还是强撑着把元庆等人都请去了张府的花厅里坐下,还让侍女们奉了茶点。
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才有官差拿着一包药渣回来复命,“大人,属下等只在如夫人的小厨房后院里发现了埋在土里的药渣,并未发现其他可疑物品。”
元庆凝眉,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又神情和睦的对花好和高大夫道:“烦请两位分辨一下此药渣是何物?”
因为花好判断出张玉春所中之毒让高大夫觉得有些失了颜面,他虽然不知这女子是何人,但听她声音便知此人是个妙龄少女,但她却能断出连自己都无法查出的毒。
所以高大夫有心扳回一点脸面,忙不迭站起身拿过那名官差手上的药渣包,看了看,摸了摸,闻了闻,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的花好说道:“这就是‘石榴春’的药渣。”
元庆一愣,看向她,“不是你说的毒药吗?”
“不是。”花好摇头,“面如霜是一种药粉,怎么可能剩下药渣来?”
元庆看向属下,那名官差摇了摇头:“并未找到任何药粉。”
如意适时的哭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服用‘石榴春’之事我承认,但给大公子下毒之事真的不是我所为,大人冤枉啊!”
“神医,你看这情形又该如何是好?你可有办法查明真凶?”元庆也是很苦恼,他也没想到为个小乞丐翻案还能闹出这么些事来。
这案子可真是越来越悬乎了。
花好看了一眼萎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如意,走到她身旁蹲下,“你说你并无害张镇长之心,服用‘石榴春’只为求子,是吗?”
如意忙点头,“是的,我真的只是想给夫君再生个儿子。”
花好轻‘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你知道小妾们再给张镇长服用******吗?”
“我不知道。”
“你懂得药理毒理,之前可有炼药经验?”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怎会懂这些?”
“好。”花好站起身,语气也冷厉了几分,“那我问你,一个明知自己无法生育的人,为什么会长期服用求子的药?石榴春可不能让你的肚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众人大惊,而如意也跟着煞白了脸。
然而他们的惊讶还太早,只听花好接着道:“我再问你,一个不懂药理毒理、从未制药的人掌心和虎口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厚茧,而且从分布情况可以判断,那是常年使用药碾子磨药才会留下的痕迹,与我,还有高大夫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说你不知道小妾们在给镇长用******,但你却身上却佩戴着藏有去腥子的荷包,去腥子可以让你不必受到******的转移危害。”
“如意夫人,你要怎么解释这些?”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如意夫人可能也懂医术,而她服用石榴春并非为了求子,而是为了预谋害人,她是故意要害死张镇长的,而张玉春身上所中之毒也明显出自她之手。
“好你个毒妇!枉我父亲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张玉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脸色铁青。
如意低垂着头,发髻上的小白花孤零零的在风中颤抖,突然她的肩膀开始抖动了起来,一声一声低如哭泣的笑声传来,慢慢地变得疯狂。
“哈哈……哈哈哈……”
笑声十分恐怖,像厉鬼来索命一般阴冷。
谢春风忙把花好拉到了自己身旁,一脸堤防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笑得疯狂又可怕的女子。
其他人也被她诡异的笑声吓得忍不住倒退了数步。
这时如意突然毫无预兆的抬起头来,像被牵动线的木偶,一双晦暗无光的眸恶狠狠的盯着张玉春,“哈哈,好一个对我不薄?好一个忘恩负义?哈哈哈哈……”
“你以为我为何会绝育?你以为我年纪轻轻为何会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你真以为我贪图你张家的钱财?”
“呸!”如意狠狠的在张玉春脚边淬了一口痰,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张家的臭钱我一分都看不上眼。”
“我只要你们张家断子绝孙!”
从她的语气还有表情可以看出她对张家的恨意之深,张玉春实在不解这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你为何会这般恨我张家?你嫁过来以后父亲不是一直对你十分好吗?”
如意的泪像一滴冰冷的宝石镶嵌在她眼角,把她的哀伤和仇恨都融在了里面,“他是对我很好,但前提是他没有杀了我的丈夫,没有药掉了我肚子已经成形的孩子,没有因为他看上了我就害死我这辈子至亲至爱的人……”
原来如此,这案子并非谋财害命,而是报仇雪恨。
如意是张镇长强娶回来的,她因此失去了爱人孩子还有健康的身体,终于还是抱着浓浓的恨意嫁进了张家,为了复仇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