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从京城出发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了乌国,在边境的一个小镇上遇到了月英。与从前相比,她的神情变得淡然了许多,很有一种即将要遁入空门而大彻大悟的意思。
“沈大人倒是准时。”月英一身粗布衣衫坐在茶棚之内,任谁也难以相信这是那个不久前还坐在皇宫宝座上指点江山的女帝。
“圣上所托自然一刻也不敢耽搁。”沈煜喝了一口水望着月英说道:“如今看你这神色应该是放下了。”
“算是吧,不过我这次叫沈大人过来是因为我想跟你一道手刃了萧睿,也算是我大彻大悟之前的唯一一件心愿了。”月英说着眉眼间依然带了哀伤,她曾经以为弥桑已经难以原谅她,才会对她的征召视而不见,可到头来还是他救了她的命。
每次想起这些除了后悔就是深深的恨意,恨自己也恨别人,这恨意积攒的太多了就只能寻一个出口。
“可以。”沈煜在接到月英的信时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萧睿的,何况他也需要她的情报,“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乌国前往高棉了?”
“是,而且重要的是他中途还曾经在千手山庄附近现身,不过具体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再后来他们就直接进入了高棉,我的人也是一路跟踪,只是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他在高棉的任何行踪。”
沈煜捏着茶杯望了望茶棚外飞扬的沙尘,“我们去晏城。”
“你怀疑他去了晏城?”
“他原本在乌国就是希望借助你的力量跟大历斗一斗,后来设计杀你也是为了让两国生出仇恨。现在他的如意算盘落空,肯定是逃去高棉搅动风云去了,而晏城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高棉国从新帝登基至今,已经慢慢地开始恢复国力,至少沿路看见的百姓生活已经比他上一次来有了很大改观。
“这个穆家老六倒是个人才,不显山不露水就娶了安国公府的嫡女,搭上安家这条线也顺利地当上了皇帝。如今看来比他那个浑浑噩噩的爹要强多了。”月英看了周围一眼不由得轻声说道。
“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自然是好皇帝,就怕被有心人撺掇。”沈煜说完,月英不吭声了,她可不就是完全符合了这两条。
“这次过来我不能跟乌国的眼线联系,否则会给乌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先找地方住下来再徐徐图之。”两人找了客栈住下,日暮时分沈煜出去了一趟回来已到掌灯时分了,月英听见他房间的开门声便从对面过来敲了敲门进来。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我问过了,半个月前确实有神似萧睿等人十数人进了晏城,因为是分散着一前一后进来的,所以并不惹人注意。不过他们现在在哪里就不好判断了。”沈煜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水开始勾画简单的路线图。
“他来这里无非是要借用这里某个人的势力,我们只要盯着那些行为异常的达官贵人就能找到他的行踪。”
“嗯,除非你有无数的眼线可以用。”沈煜画着地图回了这么一句,月英不吭声了。
“你们是不是都在怪我无缘无故信了萧睿的鬼话,坚持要庇护他出兵大历的事?”
沈煜听完看了月英一眼,“第一,你说你放下了我才带你过来的,可你还在心心念念着那件事,可见你并不如你嘴上所说的那般放下了。第二,我只是听命行事,没资格怪当权者做什么决定,你当初那样做自有当初的理由,用现在结果去怪你当初的理由,有点牵强。”
“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我现在只想找到萧睿,在他又一次作恶之前。”
月英本来准备好的一大段理由此时都没了说出口的必要了,她其实只是想找件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日日对着弥桑的坟墓,她非得发疯了不可。如今沈煜这样说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现在再来纠结当初的决定已经于事无补了。
“沈大人说话做事的风格跟苏庄主越来越一致了。”月英想起来再扬城那番谈话,她说不能拿苦衷当借口,当时还不能体会如今想来倒是在理了。
沈煜没接月英的茬,天歌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管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再回过头后悔也于事无补。
踏踏,浅浅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带着点蹑手蹑脚的感觉,若是寻常来住店的人绝不会这样鬼鬼祟祟。这是有人来监视他们了?
两人互看一眼,沈煜收好图纸吹灭了油灯,翻身从窗户里跳了下去。又从后院直接进了大堂,那蹑手蹑脚的人一会儿从楼梯上下来,越过大堂的时候看了沈煜一眼疾步走出大堂往街面上冲去。
那人跑了两步回头见无人跟过来,呼了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
沈煜蹲在墙头上跟着那人瞧他进了一座小院,从房梁上下来搭着窗台跳进了屋内,还在点灯的人听见耳边传来风声,一扭头看见一个黑影子惊得他一哆嗦火折子差点烧到手。沈煜伸手接过来点亮了灯盏,抱着手臂倚在墙边看着那人。
“说说看,今晚为什么去客栈盯着我?”说着话,他手里的长剑当啷一声出鞘,迎着亮光晃了晃。那人立时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说了个遍,沈煜听完神色不动掏了一锭银子撂桌子上,“若是不想被灭口就尽快消失。”
回到客栈时,月英已经回去休息了,他在桌边重新掏出来那张纸画完了方才灭灯睡觉。显然他们一进晏城就被人发现了,如此惹人注目的情况下,想要办一件事还真的要好好谋划谋划。
那人说有人明日约他在客栈对面的绸缎铺子见面,他心里没多少底,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帮助他抓到萧睿。不过不管是不是陷阱他是一定要去赴约的。至少这代表对方已经被惊动了,只要动起来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