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逸晟征战沙场十几年,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无父无母,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便也不愿娶妻纳妾了,怕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娶沐如意本是无奈之举,他原本计划着将她安全送到那人手里后便同她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从山洞里见到方玉琪,并向她许诺自己这一辈子只沐如意这一妻,永不纳妾时,他还是心存侥幸的,那时他想,他是的的确确打算一辈子只娶一个沐如意的,即便日后同她和离,也不会再娶别人,更不会纳妾。
可今日坦白之后,便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不得不正视起对沐如意的感情来,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该不该继续坦白。
战逸晟蹙眉,他垂头看着自己这小娘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刚刚的每句话似乎都扎到了他那颗本就充满愧疚的心,也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从前的确想过将她“抛弃”这一事实。
他陷入无休止的思考中,却忽然觉得眉心处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他回了神,就见沐如意正伸着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眉心,她的唇角弯弯的,杏眼也略略眯着,她说:“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也晓得嫁了你我日后可能会面对什么,你不必为此忧虑,眉头也不必如此蹙着。”
战逸晟只觉得一颗心柔软的不可思议,他舒展了眉心,笑出了酒窝,回道:“好。”
瞧见他那酒窝出现,沐如意才缩了手,察觉到今夜说的似乎有些多了,她只觉得有些尴尬,道:“那,便睡觉吧!”。
战逸晟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这尴尬,只低头应了声,而后转身抬腿往外走,边走边道:“天有些热,夜间若开了窗睡觉难免会被蚊虫叮咬,我从张兄那取了些上好的香料来,夜间燃一燃也是好的。”
沐如意不晓得他口中说的上好香料到底是值多少银两,可一听说不用挨蚊虫叮咬,便开心得不得了,当下似乎也忘了刚才的事,她见他从外头拿进来一个崭新的香炉来,又将那香料添进去点好,这才往她这边走,她看他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那瓷瓶打开从里面挖了些药膏来,又拽起了她的一条胳膊。
沐如意低头看他将那药膏涂抹在自己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大包上,又细心的吹了吹,只觉得一颗心都胀鼓鼓的。
战逸晟没说话,只将这瓷瓶递给她。
沐如意也未言语,只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瓷瓶。
天色已晚,若此时再去折腾梳洗沐浴实在不好,战逸晟便脱了衣裳去打了盆水胡乱擦擦身,便上床睡觉了,以往的时候这二人都是要分开睡的,可今日坦白后,便没了那些顾虑,都卧在了床上。
夫妻二人虽是第一次同塌而眠,却和谐得很,翌日清晨战逸晟醒来的时候就见他这小娘子正抱着他的一条胳膊睡得正香,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瞧着可人得紧,他一时间竟然不愿意抽出胳膊了。
可到底理智战胜了懒惰,他慢慢起身,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欲起身下床,却在转头间发现她这小娘子醒了。
沐如意睡觉时习惯抱着什么睡,以前会抱着被子,抱着枕头,现下有了夫君,便抱着他的胳膊睡,于是战逸晟一抽出胳膊她便醒了。
她坐起身,瞪着一双杏眼盯着他看,此时还未真的醒,整个人还懵懵的,一双眼更加水润润的,只见她打了个哈欠,眼中沁出点点泪珠,问道:“天亮了?”。
战逸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回道:“嗯,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他这话沐如意只听进了一半,她伸手揉揉肚子,只觉得肚子涨涨的难受极了,腰间也酸酸的,大概是来了葵水的缘故。
葵水?
她猛然间瞪大了眼睛,然后那张小脸就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变得血红,战逸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挪挪屁股,那床铺上的一抹红色便映入他的眼帘。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战逸晟此时也不由得愣住了,他盯着那抹红色眨巴眨巴眼,而后再抬头看看他这小娘子……
“哈哈哈哈哈哈。”
眨眼间,战逸晟那爽朗的笑声便在这屋子里回荡,他平日里说话时习惯板着脸,声音也是暗沉的,可此刻这笑声听在耳朵里却是清爽的,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穿透力,然后又极富有感染力,惹得楼下的沐母沐父也跟着笑了起来,互相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沐如意见他那个酒窝又显现出来了,又圆又深,醉人得很,她却只觉得眼前这人无比可恶,这笑声让她脸上的温度怎么也散不去,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只站起身推着他往屋外走,边推边道:“出去出去,当真可恶,谁叫你夜里不叫我!”。
战逸晟没应她这话,心里却暗暗记住了。
下了楼,便见沐母同沐父正在楼下收拾,说起来这肉铺还没正式开张,里面的许多东西都要再收拾一番,因为这长安城不像东村那般人烟稀少,林子多野兽也多,所以单靠打猎是无法维持肉铺生意的,需要再去东市寻一个可靠的肉贩,未来这肉铺里的肉便都由这肉贩提供了。
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战逸晟便拧了拧眉毛,在看到沐母的时候那眉心又舒展开了,老老实实的同沐母打招呼:“娘,怎么起的这么早?”。
他从未叫过沐母娘,一时间竟惊得沐母忘了反应,直到小吉祥走过来戳了戳她,她这才回神,重重的应了两声道:“哎,哎!”。
她抬头往楼上瞅了瞅,却不见自家女儿的身影,于是又道:“我这是年纪大了,睡不了懒觉了,倒是怎么只有你下来了,如意呢?这小崽子是不是还在睡觉?”。
谈到沐如意,战逸晟的眉眼都柔和了,他侧头往楼上看,咧嘴一笑就露出了那脸颊上又深又圆的酒窝来:“她昨日中了暑,今日难免懒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