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市里农村工作会议一散，蒋天柱就想在午饭前赶回镇里，还没走到汽车跟前，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童绍康从后面过来喊住他，说：“蒋书记，不吃了午饭再走？”蒋天柱说：“镇里一大摊的事情。”童绍康一笑。蒋天柱掏出香烟。童绍康连连摆手，说：“不吸不吸，一上午嘴都吸苦了。”蒋天柱收起烟，说：“我也不吸了。”接着问童少康，“最近又进‘货’了吗？”童绍康装着傻，说：“进啥货？”蒋天柱说：“我晓得你的，款子你是不敢碰的，酒烟你还是经常‘研究研究’的！”童绍康说：“本人一直是堂堂正正做官，清清白白做人。我不是你！”蒋天柱说：“彼此彼此。咱们是老同学，谁还不知道谁？你少在我面前立牌坊！”童绍康哈地一笑，稍时说：“我那有两盒武夷山的大红袍，若是要，现在我就过去拿。”蒋天柱说：“这可是皇上喝的茶啊！给我留着，改天过去。”突然又想起什么，说：“童部长。”童绍康说：“别穷吊倒，副部长，括号，主持工作。”蒋天柱说：“你主持工作已经快一年了吧？”童绍康说：“还差二十多天。”蒋天柱说：“放心吧，一把部长的位子迟早是你的，我估计最迟到年底。”童绍康不经意一笑，说：“这件事我没过多去想。我是干组织工作的，服从组织安排这是我首先要做到的。”蒋天柱心说：鬼才信呢！“嘿嘿”一笑说道：“老童啊，俗话讲，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这事你比我看得清楚，有机会的话，还是活动活动为好。虽然你整天与一把手在一起，关键的时候，说不定他还真的就想不起来你！”童绍康心说：萝卡还要屎来浇！这一年来，为磨正的事，光给一把手邹书记又送字画，又送古董，花了不下十万块钱，可是，就如一块青砖掉到湖水里，连点儿涟满都没有，我找谁讲理去！蒋天柱见童绍康不说话，问道：“童部长，我讲的对不对？”童绍康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人家讲的，不在一把的位子上，也许还是件好事情呢！”蒋天柱说：“这话不对，当初我当镇长的时候，说话就不一样，不当家不行，要干就要干一把手，要不然那有啥劲！再说，你若磨正的话就进常委了，就是市委领导了，可不是提半级的事情了。”童绍康心里说：你当我不想啊！然而脸上却是那种处变不惊的表情，坦然一叹：“顺其自然吧。”到了车子跟前，蒋天柱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找出一张戏票，塞在童绍康手里，说道：“市豫剧团的蓝小凤是我的表妹，她们团今晚演出什么新编的历史剧，偏要我去听戏，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呢！正好你去吧。”童绍康说：“我是喜欢听戏不错，特别是豫剧，不过晚上有没有空，现在还不能定。”蒋天柱说：“我打听过了，市委邹书记与刘市长今晚就去省里开会，所以说你今晚是自由身。”见童绍康还要推辞，蒋天柱又说道：“我这表妹不但嗓音好，人也长得十分漂亮，你不去可不要后悔哦？”童绍康说：“有漂亮的女人，你还能舍得送给我啊！”蒋天柱说：“这话对，不过这是我的表妹，正经的表亲。”童绍康问：“你的表妹叫啥名字？豫剧团的演员我大都认得。”蒋天柱说：“我的这个表妹是市豫剧团刚刚从外地挖过来的，叫蓝小凤。不过你在人家面前可要斯文一点儿，别动手动脚的。”童绍康用力拍一下蒋天柱的腰眼，说：“你当我与你是一样的人啊！”蒋天柱哈哈大笑，说：“我走了。”接着打开车门上去了。随后又摇下车窗叮嘱道：“哎，我说老童，看完戏，别忘了请人家美女吃夜宵啊！”
二
汽车刚到镇政府门口，蒋天柱一出车门，正好遇见镇长吴庆典下村回来。吴庆典说：“蒋书记，正好有一件事向你汇报。听说农业部要在我们这个地区搞国家农业综合开发示范园。你哪天去市里打听打听，如果真有此事，那每年的补贴可不少呢！”蒋天柱说：“我们镇里搞农业综合开发示范园那是有相当的基础条件的，假如真有这事的话，我估计市里不会不考虑我们的。不过，我会盯紧这件事的，你也别放松了。”吴庆典说：“我知道了。”
吃罢午饭，蒋天柱饭碗一推就上了街。蒋天柱有个习惯，不喜欢在办公室里闲果。其实，在乡镇只要你不关门，你一刻都不能清闲，各种各样的人会缠得你连尿泡尿的空都不给你留。
刚走到传达室门口，正巧遇见分管计划生育的副镇长郝朝胜骑着电动车过来。蒋天柱说：“干啥呢？”郝朝胜说：“我刚从村里回来，正搞计划生育双月查呢。”蒋天柱说：“和我出去转转。”郝朝胜便将车子推到一边，叫看门老李头给看着，随蒋天柱走了。
罗集镇地处落马湖，又是两省三县的交界，平常的人流量还是很大的。今天虽是闭集，街上的人还是不少。
蒋天柱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叼上一支。郝朝胜急忙从身上掏出打火机给蒋天柱的香烟点燃。蒋天柱随手给他丢去一支香烟，说：“你也吸一支吧。”郝朝胜接过烟，说：“蒋书记，我人是你培养的，我的烟也是你培养的。”蒋天柱骂道：“你这话混蛋，啥意思？想叫我每月给你发吸烟钱？”郝朝胜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起先我真没有烟瘾，你当镇长的时候，我经常与你一起下队查计划生育，你一吸烟就给我一支，日子长了，我就学会了。”蒋天柱说：“不过，你这个副镇长，要不是我的话，你现在还只是个股级。”郝朝胜点点头说：“那是。”蒋天柱继而说：“要知道，当时提你的时候，我是顶了很大的压力的！”郝朝胜点点头说：“那是。我心中明白得很，没有你蒋书记，就没有我郝朝胜的今天。”
说着话，两人不觉走到酒厂门口，忽然看见有两人在路边打架，像两头牛顶在一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将一个矮他一头的老汉逼到墙根，用锹把死死地抵住他的咽喉，弄得那个老汉左右不能动弹，一双长满黑斑的手紧紧抓住对方的锹柄。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松手！”蒋天柱大喝一声。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叫陈三，看见是党委书记来了，这才收了锹把。蒋天柱认识陈三，问是咋回事情。陈三说：“他买我的酒槽，趁我不注意又偷偷铲了两锹，所以我就……”蒋天柱又问那老汉：“你是哪里人？”老汉说：“家住在湖西。”蒋天柱问：“为啥动的手？”老汉说：“我买他一百斤酒糟，一过秤少了一二十斤，我来找他讲理，他不但不承认，还动手打人。”蒋天柱叫郝朝胜将老汉装酒糟的麻袋放在磅秤上过一过。结果磅秤上显示整整一百斤。陈三说：“怎么样蒋书记？一斤都不少，这老狗日就是来无理取闹的。”蒋天柱又叫郝朝胜去酒厂推出公家磅秤，放上一称，结果只有八十三斤。蒋天柱说：“陈三，你还有啥话讲？”陈三有些软了，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我补足他不就完了嘛！”蒋天柱说：“你想得倒美，你欺负人家老汉是外县人，短斤少两不说，还动手打人，太恶劣了！”停停又说：“凡是给我们罗集镇老百姓脸上抹黑的人，我蒋天柱绝不会放过。”说着，蒋天柱自己动手用锹将酒糟麻袋添够斤数，又吩咐陈三将酒糟钱退给那个老汉。陈三自知理亏，也知道蒋天柱的厉害，乖乖地将钱款如数给了老汉。老汉不收，说：“这哪能呢？我这不是白占人家的便宜吗！”蒋天柱说：“这是对坑人者的处罚！”
送走了老汉，蒋天柱叫郝朝胜给派出所牛所长打电话，叫他跑步来这里。
不一会儿，派出所的牛所长与一名民警跑步来到了近前，气喘吁吁地说：“蒋书记，啥事情？”蒋天柱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一指马路边的电线杆子说：“牛所长，现在我命令你，将陈三拷起来。”若是拷别人，牛所长眼睛决不会眨一下的，但陈三是他的老丈人，他怎么能执行这个命令呢？牛所长趴在蒋天柱的耳边，说：“蒋书记，罚也罚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吧。”蒋天柱心说：陈三就因为依仗你狗日的势力，才敢在街上横行霸道。我要是就这么算了，老百姓不骂我姓蒋的护窝子嘛！蒋天柱从天边收回目光，对牛所长道：“你今天要是大义灭亲的话，我啥话不讲。假如你不听命令的话，对不起，我就请你换个地方吃饭。”
一向威风凛凛的牛所长，平时虽然有些惧怕蒋天柱，但逼到这个茬口上了，他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了。再说，派出所是直属市局管的，镇党委只不过是监管，而且人事权不在镇里，你蒋天柱有啥权力叫我换地方吃饭！所以牛所长说话就有点儿硬，说：“蒋书记，我老丈人虽然短斤少两，不够拷的罪，所以你的命令我不能执行！”蒋天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没有这个胆量。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罗集镇派出所所长了，现在你就回市局报到去吧！”牛所长有些满不在乎，心说：走就走，我看你姓蒋的如何收场！
牛所长走后，蒋天柱问同来的那个民警，说：“你姓什么？”那个民警说：“姓谭，谭嗣同的谭。”“叫什么？”蒋天柱又问。“叫谭军。”那个民警回答。蒋天柱说：“谭军，你如果服从命令，现在就抵牛所长的窝，以后你就是罗集镇派出所的所长了。”谭军说：“我服从。”蒋天柱说：“你身上戴铐子没有？”小谭说：“带了。”蒋天柱说：“谭所长，我现在命令你，将那个陈三给我拷在那根电线杆子上，啥时候放，等候我的指令。”谭军双脚并拢，说：“是！”然后掏出铐子，走到陈三的面前，压低声音，说：“三爷，怨不得我了，谁叫你今日撞到蒋天柱的枪口上了呢！”
三
从街上回来，蒋天柱在办公室的走廊上遇见妇联主任李大梅。蒋天柱说：“大梅，晚饭后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我有事情找你。”李大梅知道蒋天柱是想男女之间的事，脸上有点儿不自然，小声说道：“蒋书记，我身上来了，不方便。”蒋天柱问道：“又到日子了吗？”李大梅说：“不知怎的提前了七八天，真烦人！”蒋天柱一脸坏笑，说：“那你好好养伤吧。”李大梅面颊上挂着两块红晕，一低头偷笑着走了。走两步又转回身，问蒋天柱道：“你有衣服要洗吗？”蒋天柱说：“没有。”李大梅“哦”了一声走了。蒋天柱说：“身上不方便不要沾凉水，免得落下病根。”李大梅回首动情地应了一声。
前几天沟北村有两户丢了十几只羊，至今也未破案。吃过晚饭，没有啥事情，蒋天柱喊上郝朝胜以及谭军，三人三挂自行车，去沟北村巡视。为了不惊动人，去时，也没和村里打招呼，三人就猫在路口的树影里，一直蹲到了九十点钟，也没有任何动静。三人又原路回来了。
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市公安局局长邱长安打来的。邱长安说：“老蒋，三更半夜又跑到哪个女人床上去了，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蒋天柱知道邱长安是来兴师问罪的，本不想将下村的事情往外诵，正好这件事与下午那件事有牵扯，就将晚上去沟北村蹲守的事情讲了一遍。邱长安问：“有没有线索？”蒋天柱说：“目前还没有。”邱长安说：“这件事当地派出所怎么没有向上面汇报的呢？”蒋天柱趁机说道：
“你那个牛所长在我们镇里不作为不说，对坏人坏事还袒护，你说这样的所长还能要吗？”邱长安笑了，说：“老蒋你消消气，我就为这个事情给你打电话的。明天我准备亲自带着牛所长上门给你赔罪，并叫他写出书面检查。”蒋天柱说：“老邱，这个姓牛的我不要了，我也不要他来赔罪，更不要他来检什么查。”邱长安说：“小牛是有点儿毛病，不过，批评批评、教育教育还是可以用的。”蒋天柱说：“你即使说得天花乱坠，这个人我也是不要了，明天我也没有空接待你，对不起了！”邱长安沉思了半晌，稍时说道：“这样吧，党委研究一下，不然重新派个人去。”蒋天柱说：“不必了，我已经安排所里那个小谭临时主持工作，当然我任命不作数，等哪天还得你们局里下个红头文件。”邱长安有些为难，说：“老兄，这事弄得我不太好办哪！”蒋天柱说：“好办不好办你都得办，你如果对我老蒋有意见，你可以去市委邹书记那儿告我的状。”邱长安无语，半晌说：“挂了。”
放下电话，蒋天柱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点燃一支烟，坐在那里想事情。
不一会儿，于机响了起来，蒋天柱不看号码也知道是蓝小凤打来的，因为她为蓝小凤的于机设置的是“洪湖水浪打浪”的音乐。
蒋天柱问：“童部长去昕戏了吗？”蓝小凤说：“来了。”蒋天柱说：“散戏他请你吃夜宵了吗？”蓝小凤说：“请了，在蓝色海岸海鲜城。”蒋天柱说：“这个童绍康，这次还怪出血的呢！”稍停又问：“他对你怎么样？”蓝小凤说：“啥怎么样？”蒋天柱说：“童绍康没对你动于动脚的吗！”蓝小凤刺昨一笑，说：“谁都像你似的，头一回见面就抱人家。”蒋天柱哈哈大笑。蓝小凤说：“不过，姓童的眼神倒有些色迷迷的，还约我到他的办公室去玩呢！”蒋天柱有些醋意，说：“恐怕一玩就玩床上去了吧！”蓝小凤说：“你们男人真坏！”接着又加上一句，“有了权力的男人更加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