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妇决定退隐江湖,从此耕田织布,朝九晚五,不用劳心劳力,只求生活平安。”
“在下欲北上投奔我一位远房叔父,人各有志,趁年轻总想闯荡一番。”
“贫道就还回我的道观,做个闲云野鹤的道士吧。唉,江湖纷争,朝堂水深,关上门都不再理了。”
“我与道长比邻而居,闲时品茶谈天,倒也不错。”
高宗行的尸体如燕九一样被就地掩埋,只有一个土堆与一块空白的条石告诉后来人这里埋着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众人各述一番日后打算,便互相告辞,各奔东西。
目送着几人离去,纪央垂下眼帘,把内心泛起的淡淡涟漪抚平,招呼萧艾艾道:“走吧。”
“去哪,回阴姹派吗?”
“不,我们去京城。”
“怎么还去?明明人都……”
“你忘了吗?我说过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更何况,”纪央看着远处京城的轮廓,“既到了这里,怎能不去看看呢?”
京城繁华,人群往来摩肩接踵,一眼望去,人人身上带着一种独属于京城居民的气质,无论精气神都胜过纪央所见生活在其他地方普通民众一筹。普通大道宽敞笔直,小径干净平坦,处处尽显堂皇大气。
“你曾经来过京城?”纪央见萧艾艾步伐从容,行进有度,似是对周围环境十分熟稔,因此问道。
“来过……呵呵,小女子住在京城一十二年,怎能算是没来过呢。”萧艾艾笑着,语气却不似以往,神态也带着惆怅恍惚之色。
纪央见她如此,想是她曾经在京城的这一段时光并不愉快,这时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心中必是又抗拒又难受。因此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漠北镖局吗?”
萧艾艾回过神来,面上虽还带些戚戚然之色,语气却恢复正常,点头道:“知道的。漠北镖局虽然成立时间短,势力可不小,他们在京城安置总镖局,人手却大多在其他地方开设分局,短短几年时间势力已接近那些老牌的大镖局,高手颇多,非常厉害。”
“那你知道在京城的总镖局在哪吧,带我去看看。”
萧艾艾也没问他去那干嘛,这些天相处,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一言不发直接带他过去。
漠北镖局分局开遍天下,京城的总局却只是一个带院子的小宅子,只在门额上挂着一块写着“漠北镖局”的匾额,门口两个人守着,看见纪央两人过来便拦下询问。萧艾艾把路带到,也不睬二人的问话,只拿眼睛去看纪央,纪央脸上挂着轻笑,手里一块绿色的牌子不停转着。
“碧眼苍狼令!”左边那人先认出那牌子是何物,惊呼出声,连忙道:“贵客临门,请进!”
偷偷给右边那人一个眼色,自己引纪央两人进门,右边那人会意,先一步小跑进去通报。
许是那人勤快,纪央还没到中厅,便见一美貌妇人迎出来,口中道:“原来是小叔叔到了,快请进来坐。”
纪央略一犹豫,不等她发问,先把手里大师兄阿尔斯勒当初交给他的令牌展示出来,道:“在下纪央,玄武宗长老曲靖安之徒,这令牌是我大师兄阿尔斯勒给我的,说我若来京城可持此令来这里找他。”
那女子接过令牌,仔细打量,像是验明了真假,脸上一松,一丝隐藏的疑虑散开,便将令牌还给纪央,笑道:“你大师兄正是我夫君,他如今有事外出不在京城,但他临走时向我说过你。你既来了,便把这里当家一样,嫂嫂好好招待你一番。”
纪央忙抱拳行礼道:“我入门时日尚短,与大师兄又不常相见,未曾谈起家事,至今竟还不知嫂子名讳,实在是大不敬。”
“不妨事,我与你师兄都是西北草原上的族人,对中原的繁琐规矩一向不怎么看重。你在我这儿,可也不用太过拘谨。”纪央连声称是,才听她继续笑道:“我本名格拉梅朵,虽然与你师兄在中原这么多年,却也没有再改其他名字。”
“格拉梅朵,也是大草原语言翻译过来的,似乎是某种花的意思……”纪央在心里默默想着,实在是两种语言有些地方翻译不通,本身就存在着争议,纪央才弄不清楚准确的意思。
格拉梅朵引着纪央在大堂坐下,这时目光就转向纪央身边的萧艾艾,似笑非笑道:“小叔叔还没向我介绍身边这位红颜呢。”
纪央偏头看了一眼萧艾艾,见她半低着头,眼帘微垂,连两颊都泛起酡红,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心中不禁骂一句:“妈的,真会装。”嘴上只能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我一个侍女,平日里端茶送水的。”说到侍女,他突然想到晴月,想到那小丫头娇憨可爱的模样,嘴角就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这微笑落入格拉梅朵眼中,立即就有了不同的意味,她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是侍女,当是贴身侍奉,非常信任的。”
纪央无奈地撇撇嘴,心知格拉梅朵误会了什么,也懒得解释。看一眼旁边的萧艾艾不但不恼,反倒头越来越低,只能大叹此女真能忍,演戏的本事简直一流。
好在格拉梅朵知道正事要紧,没有深究,而是问起纪央来意。纪央回答游历江湖,初到盛京,想起大师兄便过来看看,别无他事。格拉梅朵听他说并无要事,便极力挽留他多住几天,她遣人陪他在京城游玩一番。纪央本就有此意,象征性地客套推辞一下,就答应下来。格拉梅朵安排人给他收拾房间住下,又安排后厨准备酒菜,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酒席摆上来,菜品一流,色香味俱佳,显然很是用心。
宾主尽欢。饭后纪央歇息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格拉梅朵果然派了一个机灵勤快的小厮,自号小六子的,陪着纪央两人在京城里闲逛游玩,一日之间逛遍七八处著名景点。
“那里是当朝右相府邸,右相房鹤龄大人身居高位,却十分简朴,相府甚至还不如一些朝中三品官员的好,陛下曾经多次赏赐他,都被他拿来接济百姓了,就连陛下也常夸赞相爷廉洁奉公,为国为民。”
“小六子,听你的语气,像是对这位右相十分推崇?”
“嘿嘿,小六子没什么见识,只听人说右相好,又眼见确实如此,便也跟着人说右相好。”
“朝中左右丞相,右相如此,不知左相又如何?”
“小六子不敢多说,只是……只是左相家宅确实比右相好太多,富丽堂皇,出入车马萧萧,排场可大了。”
纪央哈哈大笑,手指着小六子道:“哈哈哈,小六子啊,你可不老实,说是不敢多说,明里暗里却说了一大堆。”
小六子诚惶诚恐,忙不迭道:“小六子只是实话实说,不敢误导纪大爷,大爷赎罪,大爷赎罪。”
“无妨。走吧,你再带我们去认认其他朝廷大臣的门,我日后说不定想谋个一官半职,认个门清也好登门拜访。”
“几位皇子的亲王府也是参差有别啊,本以为好歹都是皇帝的亲儿子,没想到差别竟如此之大。”纪央感叹着。
“皇子都是皇帝的皇子,只是还要看母姓那边的势力,有的是宰政大臣,有权有势,有的不过是后宫侍女,一夜宠幸侥幸怀了龙种,生下来的也是皇帝的孩子,这差别,怎么能不大呢。”萧艾艾接过话回答他。
“前面……是兵部尚书席大人的府邸。”走着走着,引路的小六子随口说着,谁想这句话一出口,后面交谈的两人竟齐齐没了声息。小六子心中一惊,回头一看,萧艾艾看着纪央,眉头微皱,脸上有略微担心的神色。纪央双眼打量着前面的宅邸,嘴角含笑,笑容古怪,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