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央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曲靖安和任离歌二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交付宗门重任,把职位传给下一代罢了。但是这要让纪央怎么说出来呢?难道要说“你们想撂挑子不干了”?那也太不顾及他们的面子了。
如果是一天前的纪央,或许可以很轻易地说出来吧……不用顾及任何人的面子,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为难。
如果可以的话,有时他还真想回到“太上忘情”的状态,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错吧,很多麻烦就可以无视了……纪央这么想着,思维不由渐渐陷入其中,丹田中那混成一团的真气某个地方突然跳动了一下。
体内蠢蠢欲动的真气猛地让纪央惊醒,感应到那好似要沸腾起来的太上真气,纪央的心就是一沉,深吸一口气把那道真气压下去,体内真气缓缓平静下来。
但是纪央知道,他的问题大了!躁动不安的真气,极易让自己陷进去的想法,都在告诉他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候说不定会变成那位小师叔祖那样?纪央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实实在在迫在眉睫的问题。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纪央自己本身根基就不稳,这个根基并不是武道根基,而是纪央的性格精神或者说灵魂。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从一开始就不完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只是一个天外来客方宇,鸠占鹊巢成了本应烟消云散的纪央,现在的纪央既不是以前纯粹的纪央也不是纯粹的方宇,一个意外,造就了一个意识融合体。如果是在平时还没什么,一旦出现针对精神的事件,问题就出现了。
曾经在大邪王宝藏中对战王志时这个问题就出现过,当时纪央借助第二层次的超脑与当时的特殊条件编写出一个新的人格,以取代之前相互冲突的两个人格。那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却没有想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一次的遭遇再次暴露了这个问题。终究,自己编写的人格并不完美,先天性的根基问题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他知道这个问题别人都帮不上自己,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医生,无法给他提供专业的指导,前世的他只是一名军人,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了解的真的不多,一切都只能靠摸索前进,也不能操之过急,因为这种事情,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纪央内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发现跟自己面临的这个问题比起来,其他问题反倒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于是他看着曲靖安两人,平静地开口道:“你们已经有退居幕后之意了吗?那么即将上任的新任宗主是谁?”
“哈哈哈……”任离歌哈哈大笑起来,对曲靖安道:“你这个弟子果然不一般。”又对纪央说道:“这事暂且不提,反正你到时候都会知道的。不过当年之事,我现在倒可以告诉你们。”
一旁的青萝从听到纪央那句话起一双眼睛就瞪得乌溜溜圆,小嘴微张,已经彻底陷入震惊之中。他听到了什么?自家师父要卸下长老之位?这还好,关键是自家宗主也要退位?这玄武宗,难道要变天了?可他们怎么能够用这么轻松这么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简直如同儿戏!
她正要开口发问,旁边纪央握了握她的手,向她传递过去一个眼神,她读懂了其中的意思:稍后详谈,先听他说。她定下心来,安静地等着任离歌开口。
任离歌显然是发现了二人的小动作,却不在意地笑笑,说道:“二十五年前,玄武宗前任宗主退位,我继位新任宗主,这是外界之人的普遍认知。但是几乎没人知道,我是临危受命,被推上这宗主宝座,因为前任宗主,是暴毙而亡!”
“因为那部功法残篇?”纪央心中一动,说出一个猜测。
“没错!当年小师叔在被制住后意识曾经短暂恢复清醒,在留下几句话之后就再次疯狂,二十八年再也没清醒过。”
“当年他留下的原话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我只知道大致是说救他的办法就在那部功法残篇中。为了救他,上任宗主,也就是那位小师叔的亲师兄,我的师伯,不惜以身犯险,结果短短三年时间他自己也死了。”
任离歌的语气很奇怪,既带着些悲戚与无奈,又有些不屑与满不在乎。“他临死前把这些事告诉了我,最后还说为免后辈再遭此难,他已经把那残篇毁掉了,并且叮嘱我一定要看好小师叔,把他锁在黑石塔已是他们做的最好最万全的准备,嘿……”
任离歌说着,纪央越听心里却越奇怪,一些问题得到解答,更多疑问又冒出来,见任离歌微微沉寂下来,他直接问道:“若按宗主这么说,此事不过如此,为何要做那么深的隐瞒,连我师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因为那部功法残篇没有被毁去!并且一直在小师叔身上!”任离歌用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一个惊人的真相。
“在他身上?他被囚禁几十年,身上哪还能藏得住什么东西,难道?”纪央一愣,“纹身?”
“不错,就是纹身!那功法残篇尽数被他纹在身上,怎么,你和他打了那么半天,就没发觉吗?”任离歌笑着问纪央,仿佛卸下什么重担一般,他这时的心情倒比刚才轻松起来。
纪央沉默下来,那日打斗,他确实没发现有纹身在其身上,看来那纹身自正面是看不到的,莫非是纹在背后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却没看到曲靖安的脸色愈发青冷难看,突听他冷哼一声,沉声道:“难道把他囚禁起来,是为了不让心怀叵测之人发现他身上的功法残篇?那又何不干脆把他关在更隐蔽的地牢里,深藏地下,岂不是更加不会有人发现?”
任离歌讶异地看着曲靖安,解释道:“你错了,这些都是小师叔自己的要求,而且这些年来证明这个法子确实有效,最起码他独自呆在那里时不会突然发疯,但把他带到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
“是吗?那又为何要对我们隐瞒这些事情?”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任离歌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曲靖安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刚刚不过是一时气愤,发泄出自己的不满,这时也叹息一声,拍拍任离歌的肩膀说:“不必再说了……这些年你背负着这么多,也不容易……唉,我们也是该放手了……”
纪央看着面前两位年过半百,经历过大半辈子风云的人唏嘘不止,内心也不禁泛起几分波澜,开口劝道:“师父,宗主,容晚辈冒犯,当年之事处理的本身就不利索,拖拖拉拉几十年,时至今日,除了让小师叔祖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哪有什么别的意义?如果当年能够果断一点,哪还会有今日之事?时至如今,要面对的不还是如当年一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利落地把问题解决,也免得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