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坐在上面一席,旁边是永乐公主,安平王妃王氏坐在石氏另一边,正和石氏说着什么。看见素真走进,石氏就对素真招手:“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我还在想,可是我的下人都不周到,让你走进来的。”
素真上前行礼,安平王妃和永乐公主已经站起身,等素真坐下她们俩这才坐下。素真笑着道:“不过是路上遇到了苏良娣,她和我说了几句话,这才来迟了,我让内侍来和嫂嫂说了,怎么……”
“想是他们忙着布置酒席,就找不到空和我说,不过一点小事,还是不要去说它。”石氏面上闪过一丝微怒,接着就收起那抹微怒,对素真含笑解释。
素真也不会去问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宫女已经给四人斟上酒,这也是应季的酒,不是别的,就是桂花酿。闻到那梳洗的桂花香味,素真的眉不由微微皱了皱,石氏已经看见,对素真笑着道:“可是你这些日子,不能饮酒?”
众人都是已经出嫁的人,当然晓得这就是石氏询问素真是否怀孕的隐语,于是永乐公主笑着道:“要是真的,这才是大好事呢。”
“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不过是因为我许多日子没喝酒了,今儿闻见酒味,倒有些感慨。”素真端起酒杯对永乐公主含笑解释,说完素真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候素真对石氏道:“这桂花酿真不错,这两年我都没酿过了,谁知嫂嫂宫中的更好。”
“我没有别的事爱做,就喜欢点吃的喝的,太子都笑我,说我是生生把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做的登峰造极的。”石氏说完就对素真道:“你既喜欢,等回去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拿上几瓶子,你也好回去自己喝去。”
“多谢嫂嫂了。”素真对石氏道谢,宫女已经又把酒斟满,也许是这熟悉的酒味让素真想起什么,也许是方才苏良娣的话,还是刺激了素真,素真今日对这些酒,竟是来者不拒,连饮数杯,还是石氏担心素真酒喝多了,吩咐宫女且慢斟酒,劝素真吃了一点菊花糕,就对她们笑着道:“说赏花呢,你们都在喝酒,却没去赏花,这真是辜负了我的花了。”
“方才进来时候,见门口两棵桂花不错,我已经赏过了。”素真的话让石氏微笑:“此刻赏桂,已经迟了。赏菊花才当时。我厌恶外面人家,动不动把菊花扎了做菊花山,看起来花团锦簇,却不知辜负了那些菊花。因此我特地让人寻了些异种来。你们随我起身去看。”
三人应是站起身,素真脚步有些踉跄,旁边的安平王妃急忙扶住素真:“二嫂当心。”
“倒是我不好,今儿偏生多喝几杯,这酒再好,也不能贪杯。”素真也觉得自己的酒喝的未免有些多了,对王氏微笑解释。
“大嫂为人慈爱,二嫂和她相处的好,多喝几杯也是平常事。”说着,众人已经走出了小轩,却见一条小路两边都摆满了菊花,这些菊花都是各样异种,单绿菊墨菊就有十多种。永乐公主啊地叫了一声,指着一盆四四方方的菊花道:“这盆墨菊怎么开的是方的花?”
“这还有个名儿呢,叫……”石氏在那对永乐公主解释,素真却看向小径尽头,小径尽头是一片菊花田,这片菊花田方圆有个两亩左右,里面的各色菊花不是放在盆中,而是种在地上,有那极高的,竟比人还高。从树顶到根,都开满了白色的菊花,远远望去,竟像下满了雪。那矮的,只到人的脚踝处,但那菊花开的朵却不小。除了这些开花大的,还有花开的如繁星一样的菊花。
“我素来爱菊,妹妹你知道为什么吗?”一个久以忘记的声音,仿佛又在素真耳边响起,那时自己是何等的喜悦,怎么会不知道呢?表兄喜欢自己,夸过自己人淡如菊,所以他就爱菊。现在想来不过都是些什么狗屁的理由。
素真穿过那几棵花开一树的菊花,走到一棵矮小的菊花面前,这棵菊花不但矮小,花也开的小。
“这是最常见的菊,花也不香。”石氏见素真看着这棵菊花,对素真笑着解释。
“那为何嫂嫂要让这棵菊花留在这里?既不是什么异种,也不是什么好的!”永乐公主撅住嘴对石氏说,石氏微笑:“我留这棵在这里,是想告诉这宫中的人,这菊花,并非只有异种才能入宫,自然也有这样朴实无华的。”
永乐公主和王氏对视一眼,素真已经站起身,对石氏笑着道:“嫂嫂的心境,果真不一样,为嫂嫂这句话,当浮一大白!”
说着素真就对服侍的人道:“拿酒来!”
“二弟妹,你这会儿,还能喝吗?”石氏担忧地问,宫女已经送上酒,素真执杯在手,先把杯中酒往那棵菊花那里浇了一些,这才对石氏道:“酒之一物,遇到数件事可以喝。一是遇知音,二是消块垒。三是大喜事!今儿嫂嫂这话,实在让素真叹服,自然要喝!”
说完,素真一饮而尽。石氏不由抚掌轻笑:“果真这话说的痛快,好,那我也喝,来人,给安平王妃和永乐公主也斟上酒来。”
酒斟了上来,素真和石氏杯子轻轻一碰,各自一饮而尽,王氏和永乐公主自然也要跟着小抿一口。
边赏花,边喝酒,等到菊花田走完,素真已经有些醉了,脚步踉跄双眼迷蒙。石氏见素真的脚步踉跄,急忙扶了她一把:“二弟妹就在我这里醒醒酒再回去!”
“今日兴致正浓,怎么就喝醉了?”素真也觉得自己双颊发烫,用手摸了把脸对石氏嘻嘻一笑。
“二嫂真的醉了,还是在大嫂这里醒醒酒,不然等回去,二哥瞧见,心疼二嫂,到时候就说我们的不是了!”永乐公主也瞧出素真已经喝醉,有些担心地说,素真已经摇头:“不,此刻醉后,不该醒酒,而该学李太白,锦衣在街上走,放声纵歌!”
“既然你不愿意醒酒,那我也就让人送你回去,只是不能让你在街上放声纵歌,否则明儿御史就有话说了。”石氏摇头阻止。
素真笑了:“嫂嫂说的是,可恨我毕竟不是男子,只能偶尔喝醉,不然就不像女子了。”
说着素真垂下眼帘:“不过想想,这样也好。”石氏已经唤来内侍,命他们好生把素真送出去,春英见素真满面通红,双眼迷蒙,晓得素真这是喝醉了,急忙跟着素真的轿子走了。素真却还在轿中唱了两句,然后意识到这还在外面,又停下了。
“二嫂今儿确实是醉了。”王氏听到素真唱了两句,不由摇头微笑,接着王氏就对石氏道:“今儿我们也算尽欢而散,二嫂走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石氏对王氏点头,等王氏和永乐公主走了,石氏才对身边宫女道:“去,打听一下,苏良娣到底对临淄王妃说了什么,才让临淄王妃如此失态。”
宫女应是而去,石氏身边的内侍已经对石氏道:“太子妃,这苏良娣这些日子,也越发过分了,竟连太子妃您的客人都敢拦,就算是亲戚,可这会儿身份已经不同了。”
“这话我自然清楚,不用你再来提醒。”石氏冷冷地说了这一句就对内侍道:“我啊,不怕苏良娣过分,就怕她像临淄王妃一样,连喝醉了都要记得规矩,都要克制。”
醉醺醺的素真被送回临淄王府,一下了轿,前来迎接的紫鸳红鸯都惊住了,接着急忙把素真扶进去。紫鸳已经抱怨春英:“你跟着王妃出去,就要记得不能让王妃喝这么多,不但喝多了,还这样回来,还不晓得别人怎么笑我们呢!”
“当时只有东宫的人,我们都没进去,无法阻止!”春英也觉得委屈,红鸯忙拉一下紫鸳:“这会儿不是埋怨的时候,赶紧让王妃歇下,再让厨房烧醒酒汤来,给王妃把外面的衣衫都宽了。”紫鸳已经让人去打热水。
酒过多的人必然出汗也多,素真外面的衣衫一脱掉,红鸯摸了一把,只觉得素真里衣都湿了,红鸯哎呀叫了一声,就对紫鸳道:“赶紧的,寻出里衣把王妃的里衣给换了,这衣衫穿了一路,还不晓得会不会着凉。”
这边忙乱着伺候素真歇息,陈士允那边却已望眼欲穿,已经遣了好几个人去问过素真回来没有,好容易一个小内侍跑来说素真回来了,陈士允面上就露出笑:“既然回来了,就把这花笺快些送去。”
“王爷,这会儿就算送去,王妃也瞧不了。”小内侍的话让陈士允皱眉:“怎么就瞧不了?”
“王妃从东宫大醉而归,奴婢见里面忙碌的不得了,这会儿您的花笺送去,只怕明儿才会回来。”小内侍的话让陈士允的眉皱的更紧,醉了?素真一向是个非常克制的人,就算是上回,伤心难过大哭之后,还要对自己行礼道歉,怎么这会儿,就醉了?还是大醉?那么这会儿,要不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