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斜眼看向外面,衣袖一甩,背到身后,“小爷今个儿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示意下人带叶听雨去后面休息,他则大踏步直奔大门去。方才见过宇文翊后的悲痛正好无处发泄呢?哪个倒霉家伙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听雨心中好奇,又有人叫那下人名字,于是那下人指点了个地方让叶听雨过去,自己先行跑了。看来这次事态有些严重,不知道来者何人?
叶听雨缓步走向庭院里,有侍女过来拦住了去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侯爷府里乱走动?”
叶听雨看到一个小小丫鬟便如此嚣张,心中有所不满,侯府里的人果然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了,于是不卑不亢道:“我是楚公子请来为侯爷看病的。”
小丫鬟上下打量叶听雨,一脸不相信,就凭你这个丫头?年纪轻轻哪里会看病?小侯爷的医术高超,怎会请人给侯爷看病呢?而且直呼小侯爷为楚公子,有些不敬。
要知道,这侯府里规矩甚多,尤其是这楚垣连侯爷都让着三分,所以一般人都称他为小侯爷,夫人都称他为爷,只有至亲好友才称他为楚公子,却是屈指可数。
楚侯府不比其他侯府,楚家帮助先祖打下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赢得大王信任与百官尊重,可是楚家功成身退,一心要归隐,经过再三挽留才答应做个侯爷,不问朝政逍遥快活。为此楚侯府历经十几代国君都受到敬重和信任。
而楚家向来是不管朝政,但是只要国君一个调遣令,便倾力相助,这也是楚家成为众侯爷之首的原因,历代国君遇到重大决策都会征求楚侯爷的意见,甚至有时立储君也会听一下楚家的想法。
到了楚伯远父亲这一代,楚家为了大王的江山稳固,带兵打仗,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只活下楚伯远一人,大王自然感激楚家,想封他为王,但是楚伯远牢记祖训,不入朝,继续做逍遥的侯爷,自然得到大王的器重与信任。
楚伯远对覃家二小姐一见倾心,于是大王赐婚,楚伯远便成了大王的妹夫,当年覃思源与苏忍一事,还是楚伯远从中周旋,才让覃思源保住了一条命。
楚垣的母亲遇刺身亡后,不断有人劝说楚伯远续弦,连先王都劝说楚伯远该多有子嗣,可是楚伯远对发妻念念不忘,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再娶。
而楚垣作为他与发妻的唯一骨肉,自然视为掌上明珠,也就造就了楚垣的桀骜不驯,目空无人。延州有一句话:宁得罪大王,不可得罪小侯爷。
而楚垣偏偏遇到了他今生唯一的对手,宇文翊。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文韬武略,宇文翊都胜他一筹,这让楚垣心中懊丧,也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本来都以为楚垣会恨宇文翊,没想到他们竟然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
两人一见如故互诉愁绪,于是楚垣也知道了叶听雨的名字。他一心想知道这是位怎样的女子,能让宇文翊牵挂于心?而自己这个朋友竟然敌不过那个女子。于是赌气提出要娶叶听雨为妻,这彻底惹恼了宇文翊,两人不欢而散。
而楚垣最后一次见到宇文翊,是在叶园附近的一个酒肆里,宇文翊一封书信,邀他解愁。这是他们闹翻后宇文翊第一次伸出了手,楚垣自然抛下一切风尘仆仆而来,与他把酒诉愁。
这才知道那一天,宇文翊得知自己心心念的女子竟然要嫁人了,他心痛无处发泄。那一次楚垣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宇文翊,他喝了很多酒,失态了,哭的一塌糊涂,一直念叨着叶听雨和苏煜的名字。
楚垣恨不得去杀了苏煜,可是宇文翊拦住了,他没有说为什么,却是将酒杯狠狠摔碎了。那一天,楚垣陪着宇文翊一起摔打东西,将整个酒肆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他们抱着大笑,又大哭……
那一次之后,便再没有见面……
楚垣一直等着宇文翊,等着那个与他心灵相通的宇文翊,再给自己送一封书信,相约喝酒聊天,风花雪月。可是等到的却是宇文翊和宇文承安逼宫。
他早知道宇文承安的心意,那是一个想做大王的人,他怎能容得下宇文翊?只是他以为聪明绝顶的宇文翊早就想好了退路,能够全身而退。却是想错了……
他带着楚侯府的八万大军驻守城外,本可以借此进都城,可是高傲的他怎会轻易破了誓言?他已经因为宇文翊假死而入都城被嘲笑了,怎能再犯呢?于是他守在城外,一动不动。
一直等到了宇文承安逼宫得位的消息,楚垣以为一切顺利,准备回延州,却是心有不甘,这一次怎能让宇文翊再抓到把柄呢?一定要找些他的短处,才平衡。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宇文翊呢?他可服新王?”
报信的侍卫回禀:“翊王爷已自尽身亡。”
楚垣顿时如五雷轰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直到那人又报了一遍,而且说是亲眼所见,楚垣才信了,一口血喷了出来,从马上摔下来。
缓了许久,楚垣才骑上马,却是策马疾驰闯入了宫里,得知宇文翊的尸体已经被送回了翊王府,楚垣,忍着悲痛,以憎恨为名,向宇文承安要了宇文翊的尸体。而宇文承安痛快答应了。
一直到将宇文翊的尸体带回了楚侯府的寒幽室里,楚垣的泪水才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从未如此伤心过,这世上再无一人能懂楚垣了。
当时的楚垣想随着宇文翊一起离开这尘世间,可是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希冀,他听说过补心之术,他要尽全力去救宇文翊。
楚垣做事向来让人匪夷所思,这下从王宫里带走了宇文翊的尸体,自然惹来一片非议,说什么楚公子自诩世无双,一直被翊公子压了一头,所以拿翊公子的尸体泄恨。有人说楚公子与翊公子早有断袖之情,所以不避嫌来为他收尸厚葬。也有人说,翊公子生前乐善好施,定是有人委托楚公子前来收尸,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总之议论纷纷,但是都不敢当面去问。
此次楚侯府被人围住了,是否与宇文翊有关呢?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叶听雨满脑子都是楚垣和宇文翊,哪里有心思理睬眼前这个小丫鬟,绕过她想走,那小丫鬟却不依不饶。
正纠缠着,听到不远处有女子厉声喝问,仿佛发生了争执。小丫鬟顾不得叶听雨,“你站在这别跑啊。”说完向争执处跑了过去。
叶听雨本无闲心管楚侯府的事情,可是依稀看到华灵公主的身影,莫非她出事儿了?想到她那楚楚可怜的身姿,叶听雨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发生争执的正是珍儿夫人和华灵公主。那厉声来自珍儿夫人,她正在教训华灵公主,“不要以为身为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侯府里规矩严,不比你们盛喜国没有教养。”
华灵公主被珍儿夫人用手戳着,直往后躲,后面是一个石头台阶,华灵公主险些摔倒,叶听雨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既然是公主,身份高贵,夫人为何如此对待?”
珍儿夫人看清楚是叶听雨,撇撇嘴巴,笑道:“叶姑娘,你前脚刚来,后脚侯府就被人给围了,你的面子还真大啊!”语气客气,但是其中的讥讽之意明显。叶听雨自然听得出来。
“我若是有这个本事,定然让小侯爷先惩治了你这个欺负公主的恶妇。”叶听雨丝毫不退让,刚说完,手指被华灵公主紧握了一下,“叶姑娘,不必为了我出头。”
珍儿夫人被叶听雨的这句话气炸了,她在侯府里虽然地位不高,只是一个妾,但是平日里欺负她人,连小侯爷都不曾说她半句,今日竟然被叶听雨当面难堪,自然不能放过她。于是尖锐声音再起,“你个外人也敢来管侯府里的事情?是不是欺负我侯府无人了?”
这挑拨是非的能力果然高超,叶听雨自愧不如,转头问向华灵公主,“到底因为何事争吵?”
华灵公主低声答道:“因为我今日迎接小侯爷回府出来晚了,还有我今日不巧穿了与夫人一般颜色的衣服。”
叶听雨这才瞧见华灵公主和珍儿夫人都穿了桃红色衣衫,只不过华灵公主貌美一些,这衣服穿得更为得体合身,娇若桃花,只怕是珍儿夫人嫉妒,恨华灵公主抢了自己的风头吧?
“公主迎接楚公子晚了些,可是公子都没有介意,你一个夫人有何意见?若是因为穿了同颜色的衣衫便要被责难,夫人不妨,咦,那里有一位穿了桃红色衣衫的女子,夫人怎的不过去训斥?”叶听雨恰好看到一位女子款款走来。
那女子身后跟着四个侍女,看到叶听雨等人,停住了步伐,交代身后侍女原地等待,这才走了上前。却是径直走向了叶听雨,“你果然在这里。”笑容温婉。
这女子雍容华贵,头戴金钗,气度不凡,是谁呢?叶听雨试探着问道:“夫人认错人了吧?”
那女子一愣,“你怎的不认识我了?我是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