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云温婉劈手夺过红玉手中茶盏,反手砸上红玉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惊疑的目光。红玉率先别开眼,恨不能立即下跪求饶。
那双静如古井的眸子惊得人浑身发冷,红玉还没回过神,就见红袖垂手立在她身边,脚下放着一个火盆。
火盆边上还有流动着的水银,蒸腾出一大片雾气,窗外风雨交加嘶吼声如同野兽的咆哮,听得红玉一双泪眼楚楚可怜。
云温婉静默了一会儿,指了两个信得过的妈妈问道:“你们俩,谁的刀工好些?”红袖配合地把一把尖细轻薄的刀抽出,放在了脸色恭敬的吴妈妈手中,哆嗦着将小姐交代的话复述给了两人听。
两人脸色大骇,却是不敢朝侧倚在软塌上的小姐瞧,只得趁红玉不备将她按倒在地,骨头碎裂的声音撞地清脆。
“你们疯了不成!狗东西,小姐在这里你们还敢放肆!”红玉气急,她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早已忘了心头阴影,试图大声驱逐自己的畏惧。
吴妈妈率先松手,红玉刚要出言嘲讽,却发现赵妈妈已经捏紧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红玉尖叫地瞪大眼睛,自己的胳膊断了!
没等她哭出来,吴妈妈将她的头重重往地上一按,手中的刀飞快旋转几圈之后,取下了一块巴掌大的头盖骨。
红玉这时候已经疼得动弹不得,险些昏迷,吴妈妈眼疾手快地将烧红的烙铁贴上红玉的脸,硬生生将她给烫醒。
下人们已经吓得噤声,吴妈妈也惨白着脸,哆嗦着去拿水银,心一横就倒在了红玉的脑中。
滚烫的水银却沉重,只听“咕噜”几声乱响,红玉眼流血泪口吐鲜血,紧接着是耳朵、鼻子,接着是四肢。
众人早已吓得忘了动弹,云温婉却不屑地挥挥手,吩咐吴妈妈:“将人倒着提起来。”
赵妈妈搭了把手,两人合力倒提起红玉甩了甩,霎时,脑浆混着内脏肠子还有心肝一齐掉了下来,最后才是依旧光亮的水银。
一地的污血腥臭恶心,早有胆小的丫鬟呕吐不止,云温婉却只是轻声叹息:“好端端一个丫头跟着我也就罢了,总是想着干偷鸡摸狗的事,和外人勾勾搭搭,当我是死的不成?”
声音温婉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可在风雨呼啸中听着却阴森凄厉,好似厉鬼索命。
众人的眼睛几乎都移不开红玉被挖开的脑壳上,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所有的心脏都被水银逼出来了,这尸体不过一副空壳。
往日里他们也只见过杖刑和宫刑,已经让他们怕得恨不得立即死去,可和这一比,根本不够看。
红袖都不知道自家温婉善良的小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狠厉的手段,要是被夫人知道,那还不得处之而后快?
想着她的神色越发紧张,云温婉却轻轻笑道:“红袖你去厨房将所有油水都取来,吴妈妈你去我房里找个没用过的长蜡烛。”
她们去了后,云温婉面色笑意不见了,目光平静,喝了口粗粝的热茶,说:“好好做事,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主子靠不住,大可背叛试试。”
丫鬟婆子们都吓得面无人色,看都不敢朝红玉看,干呕声不断,直到红袖将油水取了来。
红袖瞧见吴妈妈拿来油芯,又见云温婉的目光在红玉头上的窟窿处转悠,心里陡然一惊,不是吧……
扶起红玉的身体,红袖就着窟窿往里灌油水,又让吴妈妈把油芯放进黑黝黝的洞里,取过火折子点燃。
是个聪明人,云温婉笑得更加柔和,她挥挥手:“吴妈妈,将这灯盏放在院子里,红玉死后能给能给大家照亮路,也算积福。”
说完,她像是累了,随意挥挥手让众人散了,只留赵妈妈打扫屋子。
最后一个响雷闪过,雨停了,云温婉站在窗外看被人折叠跪坐在院子里的红玉,尸体僵直,全身闪着诡异的火光,淡淡笑了。
这个作弄人的法子,云温婉在冷宫中曾亲眼见过太监对宫妃用过,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手里有分寸,不会弄死人而已。
她本不想用这样残酷的法子对待红玉,可是她总不由想起在冷宫总彻底冻坏骨头,一切都是由她所害。
云温婉回房沐浴睡下,却见红袖还在窗前呆呆盯着红玉,脸色古怪,一连叫了好几声才回过头。
眼神里带着惊慌,像是下一瞬就能夺门而逃的红袖红着眼,浑身哆嗦着,在烛光中瑟瑟发抖。
云温婉只是轻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是啊,起初在宫中瞧见杀人于无形的斗争,被卷入冷宫夜夜煎熬的折磨里,她云温婉又何曾不怕?
只是那对男女渐渐叫她心灰意冷,她孩子的出生让她欢喜,才叫人回禀南宫翎,却不知男人回来之后立即纳了云锦绣为妃,一步步抢走了她的孩子。
那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她永远也忘不了孩子被摔死在雪地中,眼睛闭不上的惊恐。他才不足两岁,还没学会叫一声母后!
她眼睁睁看着骨肉惨死,效忠她的人被折磨致死,哪怕有宫人和她微微一笑,之后都会无端失踪。
那种天下都无人站在她身边的孤独感,一度将她逼疯。
笑着笑着,云温婉心口发闷,只听红袖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大叫:“小姐,您流的是……血泪。”
沉甸甸两个字,惊得红袖恨不得拔腿就去叫府医,可云温婉却笑得更加柔和:“不要紧,你去睡下吧,我也累了。”
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红袖想着,只能打水来给云温婉洗了脸,这才躬身退出去,却是不放心地在门外守了一夜。
隔日,风雨过后,暖暖的阳光照进尘土飞扬的屋里,云温婉安静地看着镜子,里头的红袖神情不安。
蓦的,红袖手上一紧,扯得云温婉头皮发麻,她皱眉,却见红袖恍未觉,一双眼睛盯着窗外几乎转不动。
飞快将最后一缕头发梳好,插上玉簪,红袖满脸愁容,眼睛还盯着红玉,不安道:“往常这时候,三小姐都要到咱们院子里,与您一同去金玉院请安。”
不过是担心自己的恶行被发现而已,云温婉深知红袖的担忧,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叫人在树下备了锦褥。
靠着梨树坐下,云温婉慵懒地偏着头,太阳很暖,她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了,感觉很好。
梨树旁就跪着已成烛盏的红玉,头顶的烛芯才烧到一半,她全身透着诡异的火光,看得院子里的人轻易不敢往这儿走。
赵妈妈为了让红玉得身体不腐烂,挖空心思找了蜡油她身上刷了好几遍,这会儿风干了还有股香味。
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制作精良的灯盏。
这时候,碧玉院的门被推开,一只缀满珍珠宝石的绣鞋伸了进来。
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云锦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不免“啊”地惊叫了一声。跟在她身后的翠儿只不过望了一眼,手中捧着的汤蛊立刻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摔了一地。
早在昨日,云锦绣就听说往日敦厚温婉的二姐做出这么狠辣的事,当时她只觉得丫鬟乱嚼舌根,可如今亲眼看见……
跪地的红玉嘴角微微上扬,面部僵硬还透出火光,诡异得叫人头皮发麻。蜡烛已经换了好几根芯,红玉的尸体被蜡保护得很好,远远看着就像是还活着,面色红润柔和。
饶是最为端庄的云锦绣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心头阵阵寒意,不知所措地盯着树下正晒太阳的云温婉。
云温婉正对上云温婉慌乱的目光,巧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云锦绣被翠儿扶住,抚弄了把发髻,轻笑:“这天色不早了,该去给娘亲请安。”
“现在吗?”
果然,云温婉惊慌地抓住她的手,身体颤了颤,眼色发灰,白着脸说:“晨醒是少不得的规矩,咱们赶紧走吧。”她心头却叹气,果然一尊人烛吓不住心思百转的云锦绣。
云锦绣心里熨帖,觉得脸上的伤疤也没那么不能忍受,左右这东西会好。但云温婉此次能不能安全回来,可不好说。
一路往金玉院去,云温婉出奇平静。
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新来过,她不会再忍受哪怕一点苦楚,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一味容忍下去也根本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