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看了眼放在桌面上的沙漏,确定时间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拿起亲自缝制的衣服走了出去。
被称作吴辰的吴刚看到那被阳光拉长的剪影立刻停下身形,将木质短剑别回了腰间,朝着母亲走去,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规矩:“母亲。”
“辰儿,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一定要好好的表现。”牟氏慈爱的掏出绣帕擦拭儿子额头上晶莹细密的汗水,“好了,快去洗个澡把这件衣服给换上吧。”
“是,母亲。”吴刚双手接过了牟氏手中的新衣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来到了小屋中,用凉水冲洗一遍黏糊的身子之后,穿上了这用杭绸缝制的衣服,淡蓝色的长袍更是显出了他英气勃勃。
他刚刚走到门口又觉得哪里不对,思索了一会儿,便将塞在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垂挂在了自己的腰间,那可是吴家堡大少爷身份的象征啊!
挺拔的身子站在了门口,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这才打开了有些破损的房门,让灿烂刺眼的阳光照耀进来。
牟氏站在院子里,当她看到那渐渐走来的少男时,一时也慌了神,愣在了原地,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像了。
想到往事,她突然鼻尖一酸,灼热的液体储满眼眶。她用力握拳、紧抿朱唇,努力憋回了那酸涩的泪水。
“母亲,我们去练武厅吧。”吴刚的眼神很是平淡,没有丝毫紧张。他自从懂事以来就见识到了父亲的冷酷,同样也感受到了母亲忍受的痛苦,他也从其中学会了隐忍,十多年这样压抑的生活,已经让他将过去的事情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唯有实力才可以让自己强大起来,他曾经想过逃避,直接自杀就可以回去了吧?
但是他却是在下手的那一刻,他退缩了,他不想成为那么一个懦夫。
“恩。”牟氏忍耐着喉咙中的酸涩感,她伸出的柔荑刚刚触碰到那冰冷的指尖,倏地缩了回来。
吴刚低垂眼睑,闪过一丝失望,自己还是得不到母亲真正的关爱,不过两世为人的他,自然懂的掩饰内心想法。
偌大的练武厅还是一样的严肃,那些正在练武的护卫们看到他们的到来立马停下了动作,齐齐立于两旁,神情冷淡。
吴刚小心翼翼环视周围,眉间微微蹙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自己最重要的测试吗?为什么那些古板的族老还有那个对自己漠然的父亲还没有到,难不成他们真的遗忘了这一天吗?
牟氏的眼中浮现恨意,她已经一忍再忍,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她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吴刚感受到了那快要爆炸的怒气,陡然一惊,悄悄抬手扯了下她的衣摆。
牟氏抬手将有些松动的簪子重新扶正,温婉一笑,挪动莲步走到了前方的圈椅上坐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等会儿有些事情可是你们不能看到的呢。”
那些护卫们微微一怔,却不敢不做,在护卫长的点头示意下,快速的离开了练武厅。
年长的护卫长也已经闻出了一丝火药的味道,他赶紧走近道来到了书房,将这个消息委婉的通知了正在查账的吴伯义。
书房里的空气立刻凝固了起来,半晌后,吴伯义这才抬起有些浮肿的眼皮。
看来他这位大夫人还是不死心啊,既然她想要试试,那自己也就陪陪她吧。
虽然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天生灵力充沛的庶子,但毕竟还是非常看重嫡子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将府中那么贵重的珍惜药材都给他送过去,为的那是那一丝虚渺的奢望。
“族长都去了吗?”
“这……应该有人通知了吧。”护卫长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族长和族老们早已放弃了这位大少爷了。
“唉……我们先去看看吧。”吴伯义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凌厉,他低头捋平有着折纹的衣服,确定自己的仪容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锁上了书房的门,朝着练武厅走去。
在练武厅等待许久的吴刚依旧如同松柏一般站着,他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气质十足。
等感受到了一丝风动,他这才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吴伯义前脚刚刚跨入练武厅,牟氏立刻缓缓而立,优雅的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俯身:“老爷安好。”
“夫人也安好。”吴伯义始终将目光放在长子身上,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高了,可惜这单薄的身子,就算刻苦习武又如何?还是不结实。
“父亲,今日的测试……”
吴伯义锁眉,眉宇间添上了几分怒意,那几个老家伙果然有异心了,不管怎么样,辰儿始终是自己的嫡长子。
“照常进行。”
“是,父亲。”吴刚毕恭毕敬的来到了测灵石前,闭眼凝气,将宽厚的手掌放在了石头上。
一道幽蓝光芒若隐若现,又瞬间消散,石头一下子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吴伯义自嘲一笑,果然只是奢求而已,他这个嫡长子算是废了。
就算吃了那么多的稀有药材,可依旧只停留在炼气期一层,连个三岁小儿都不如啊。
吴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冷漠离去的背影,以及瘫倒在地上的眼神涣散的牟氏,心微微刺痛着。
他抬起那布满老茧的双手,嘴角扯起一闪而逝的苦笑。
吴刚上前将瘫软的母亲扶起来,慢悠悠的走出了练武厅。
刚踏出门口,被那冷风一激,牟氏立马清醒了,她愤怒的望着吴刚,用力将他推开,疯狂的奔跑到了一处偏院里,她要去找那个大骗子算账!
“娘亲……”吴刚颤抖着冰冷的嘴唇,不断咀嚼着那两个字,心便越痛一分。
他忍住鼻中的酸涩,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那些泛黄的手抄本全都撕成了碎片。
自己忍辱负重那么多年,承受那些人的白眼偷偷看他们习武,难道是为了这个吗?
他不服气!
原本白皙的脸色变得通红起来,热辣的气息从丹田中四处乱窜,他仿佛看到了一团蓝光包围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吞噬自己一般。
瞳孔猛然变大,吴刚惊诧的望着眼前膨胀的雾气,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废柴,怎么会释放出如此强大的灵力。
在武宗大陆上,要做到将灵力幻成雾兽一定要达到筑基期才行,更别说是这样庞大的雾兽了。
当雾兽的嘴巴越来越近时,恐惧感瞬间取代了惊喜,他可不想那么早就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他还没有看过呢。
可如今他的身体被雾兽的怪肢缠住,别说动弹了,就连正常的呼吸也做不到,他的心脏肺腑都快被挤到一块了,喉咙中更是涌出不妙的腥甜液体。
呼救的声音也被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用力发出“咳咳”声。
由于长时间缺氧的关系,他的脑袋变得沉重起来,思维也渐渐开始混沌,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他真是没有力气呼救了。
吴刚渐渐放弃了求救的意愿,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挥舞着的双臂也停止了挣扎,垂直的贴合在自己双腿两侧。
紫青色的脸加上被束缚的躯干,他这个样子还真像是被线捆绑的傀儡娃娃。
只是这个娃娃实在是太不可爱了,他预期的结果可不是这样的。
细长的口哨声传来,强大的雾兽忍着巨大的痛苦,扭曲着身影消散在昏暗的小屋里。
“吱呀——”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道紫黑色的雾气飘到了床边,幻成了挺拔的身姿。
寒冷的闷笑声透过铜铸的面具溢出,带来了一丝诡谲气氛。
他伸出修长的手,如同扔麻袋一般,将地上昏睡的人扔到了狭长的木床上。
还真是个可怜虫,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吴家堡好好的生存下去呢。
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的玩具就这样死了,不如就改变个玩法吧,反正只要完成了母亲的夙愿,这点小的改变,她是不会在意的。
他掰开了那张紫色的唇,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了进去。
小子,这颗奇药就赏给你了!
他可是个非常大方的人,有了这颗奇药,吴刚的内伤不但能够迅速恢复,还能够让他乖乖听从自己的话,受到自己的掌控。
面具男阴冷大笑,随即化作一道狂风,冲毁摇摇欲坠的木门,让它化作粉末孤零零的躺在了长满青苔的石板上。
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
吴刚睁开眼睛,从黑暗的空间醒来,捂着胀痛的脑袋缓慢站起,他的动作迟缓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就连……自己的头发竟然也成了银灰色。
他耐住心中的恐惧,艰难迈着脚步朝着唯一的光亮处走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到达那里,原来这抹光亮竟然来自于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吴刚弯下有些发硬的腰,将那缩成一团的银豹抱在怀中,抚爱着它的脑袋。
或许是被这股温暖感动了,小奶豹闭上了嘴巴,停止了龇牙的声音,安静的窝在他暖和的怀抱中,偶尔还会撒娇的蹭蹭他的胸膛。
吴刚感到了一股痒意,爽朗大笑,一扫心中的阴霾,继续逗弄着怀中之物,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中了蛊毒的人竟然还能活的如此自在,你还真是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