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董笙径直来到洛阳西城主道旁一家门面极大的客栈前,抬首望了一眼,只见上书四个大字:“相忘江湖。”
这一家客栈之名并非取自“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之意”,而是此家客栈有一道与别家客栈绝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蒸酒。据说此家客栈蒸酒乃是由南疆苗乡引进而来,代代相传,香甜可口,许多人抿上一口,便被其香味所醉,忘却身在江湖,此为“相忘江湖”之意。
事先,董笙曾与泰来约定,如果道途有变,不管谁先到洛阳,均会在这家客栈落脚,以便会合。而此时,董笙刚刚站定,手中的缰绳还没有被店里伙计接过去,小泰来已经从客栈中窜了出来,抱住董笙兴奋喊道:“公子!”
那董笙见到泰来也喜形于色,将泰来从身上拽下来,“一路劳顿,不说先让我歇歇脚,你想把我累死么?”
泰来听了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弯着腰将董笙请了进去,“公子请!”
董笙欣慰的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倒是寒锋看到董笙安然无恙的归来,除了安心之外更多的则是疑惑,待董笙在房间中坐下,说道:“你是怎么从那驼子手中逃脱的?”
闻言,董笙不由一愣,向寒锋看了一眼,神秘笑道:“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用钱?”
对于这个答案,寒锋感到很惊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董笙起身将自己穿了数日又淋了雨的衣服脱下挂在一旁,十分惫懒的在床上躺下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就是万两黄金三千佳丽在他眼前也绝对不会看一眼。
“做杀手的有几个不是为了钱?难道还有把这种事当成爱好的么?”倒在床上,董笙懒懒说了一句。
寒锋听了微微点头,说来也是,像这种霹雳榜上排名前十的刺客杀手,过一天赚一天,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而要行乐,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看着疲惫的董笙,寒锋也不再去追问究竟花了多少钱,这种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好了,既然你平安回来,泰来也无须担心,至于我今晚也就解放了!”
听了此言,闭上双眼冥思休息的董笙忽然坐了起来,却看到泰来一脸羞涩的看着寒锋,似乎是在埋怨他将自己的事说出来。董笙见状顿时一笑,瞬间明白了这个晚上睡觉怕黑的小师弟这几日肯定是缠着寒锋陪他。
“我本来还想着这几****不在,你能克服这个毛病呢?”董笙说完,忽然笑着叹了一声,满是嘲弄的看了局促羞愧的小泰来,双手放在脑袋下面,继续躺了下去。
看来这两个哥哥丝毫不给他这个做小弟的面子,泰来冷哼一声,夺门而出,“谁怕黑,我一定会克服的,咱们走着瞧。”
董笙没有回应,只是嘴角挂着微笑,渐渐进入了梦乡。听着董笙均匀的呼吸声,寒锋也能想象这几****在路上所遭辛苦,当即起身,缓缓关上门退了出去。
也许是真的累了,董笙这一觉睡的很沉,很安静,甚至噩梦也没有做。等他睁开眼,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夜幕低垂,凉风徐徐,轻抚万家灯火。
小泰来坐在桌子旁,看到董笙醒来,忙倒了一杯茶送到他身边,却撅着小嘴没说一句话,显然还在为白日他与寒锋共同取笑他而心生怨怼。董笙微笑摇头,用茶水漱了漱口,吐在床边的一个痰盂里。
然后,董笙自床边走到窗户旁,推窗向下观望,只见长长洛阳大道之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俊男美女三三两两围在各色摊位前与摊主商谈,在这夜色之下十分惬意。董笙很怀念这种感觉,更加怀念当年他与深爱的女人游玩之景。
夜,似浓稠的墨砚,一如董笙此时深沉得化不开的心境。
许久,小泰来仿佛感觉到董笙的异样,于是起身将衣服披在他身上。董笙转过头,笑着揉了揉泰来的脑袋,说道:“这几日,你辛苦了!”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小泰来便也不再称他为公子,这一句话也好像是沉思许久才开口说出来,“师兄,你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那里,当然是仁亲王府,是他曾经的府邸,也是他含恨之地。
一句话,董笙忽然觉得心中被狠狠扎了一刀,脸色大变,许久才道:“那里已经荒芜人烟,还去做什么?”
“可是……”
泰来总觉得董笙心中是放不下的,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董笙,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师兄心里好受些。师兄弟相处十年,董笙又岂能不知泰来的心思,不由微笑着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等有机会我会回去的。”
“嗯!”泰来应了一声。
这时,却见董笙望着天边夜色,突然说道:“明天,咱们去找房子?”
“找房子?”小泰来微微蹙眉,不解道:“找房子做什么?”
董笙转过头,以一种饱经世事,满脸生活经验的语气说道:“傻孩子,咱们来洛阳不知道要住多久,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十年八年,难道要一直住客栈吗?找房子,自然是要买一座府邸,这样会省下很多事也会省下很多钱。”
“哼,”小泰来双手交叉报于胸前,看着董笙不屑说道:“你就聪明,倚老卖老!”
董笙面色微沉,脸上带着笑意在小泰来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跟师兄说话呢?我这么做也有为了你的意思。”
小泰来闪身躲开,蹙着眉头,揉着微微发痛的脑袋说道:“为了我什么?”
董笙笑道:“那,说到底呢,你我都是俗家弟子,并不是真的出家做道士,如此说来,你也是迟早要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将来师兄就把买的这座宅院送给你,如何?”
泰来一听,顿时向董笙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娶,女人太麻烦,哎!”
“哟,”董笙听泰来这么说,忍不住感到好笑,“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被多少女人伤过,然后看破红尘的样子,说,是不是瞒着师兄跟人谈情说爱了?”
泰来顿时小脸一红,争辩道:“净瞎说,谁谈情说爱了?”
“那你怎么知道女人麻烦的?”
小泰来仰着可爱的小脸,认真说道:“我悟出来的。”
“哈哈……”
听到这一句话,董笙再也人耐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而泰来见状,更加小脸羞的通红,简直要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