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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草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摇摆着,如同兰草的心一样恍惚,屋子里更加空旷了。

兰草望着这个崭新而陌生的家,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点记忆。可时光却无法停留,岁月从她的门前走过时,拐了一下弯,她的记忆只有两岁的那天黄昏。

那天,妈妈带着她,去街道散步,转眼间,她却找不到妈妈了。她大声地哭喊,一个两岁的孩子,没有了妈妈的怀抱,那种内心的恐惧和惊慌,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她一路走,一路哭叫着:“妈妈……”。

天已经快黑了,四周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呱呱地叫着,兰草紧张地蜷缩在一棵树下,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个陌生的阿姨,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拿着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灿烂。

兰草就一下子奔过去,拉着陌生阿姨的手问道:“阿姨,您见到我妈妈了吗?”陌生的阿姨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摇了摇头,随之眼睛亮了起来。

她蹲下来问她:“闺女,你妈妈长什么样?”

兰草用手比画着,妈妈的个子,妈妈的眼睛。最终兰草也没有说清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陌生的阿姨带着兰草住了一晚旅店,第二天,他们重新回到昨天的地方,可是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最后,阿姨带着她走了好长的路,一路坐火车,来到了一个小山沟里,低矮的平房,和自己家不是一个样子。开始,兰草望着陌生的家,她不和任何人说话。每天坐在门前,望着对面的山出神。

后来,阿姨告诉她,闺女,我的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小心走失了。我们俩个人,变卖了家产,整整找寻了三年,边打工边找,没想到,碰上了你。这是缘分呢。以后,我会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待你的。

整整十多天过去了,兰草依然没有等到自己的妈妈,兰草终于明白了。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这个陌生的家,就是自己的栖身之所了。两岁多的孩子,记忆总是时断时续的,最终还是有个收留自己的人,那也不错。兰草每天跟着爹去鱼塘里捉鱼,给鱼喂食。渐渐地,兰草喜欢上了这里。

弹指间,十多年过去了。兰草跟着爹学会了养鱼。爹总是笑呵呵地说:“闺女,这个技术不外传呢,是你爹几十年的手艺了。”兰草总是笑着不语。

那天,兰草刚从鱼塘回到家时,院子里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警车,兰草从电视上看到的,这她知道,警车是用来抓坏蛋的。兰草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朝着自己看,兰草警觉地向身后的墙靠了过去。一个陌生的女人,棕红色的烫发头,像小山沟里雀子一般漂亮,她穿着时髦的衣裳,一下子朝兰草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兰草的手叫着:“倩倩。”兰草摇着头,把手向后缩去,身子贴着墙根往后挪着。

可是,那个陌生的时髦女子,却依然抓住她的手,一直不肯松开,她一把把兰草拉进怀中,兰草求救似的望着娘的脸,娘却背过身子,肩膀一耸一耸地,最后竟然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时髦女子望着兰草也满脸泪水,她上下打量着兰草说:“我是你妈妈。那个是你爸爸。”兰草望着那个高瘦的男子,依然摇着头。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似乎已经很拗口了。兰草只有爹娘。

兰草还是一脸的不解,她挣脱了陌生的红头发,向爹的怀里奔去。

最后,兰草明白了,陌生的红头发,就是当年的亲生母亲,可十年过去了,兰草却没有关于她们的任何记忆了。

妈妈给她换上了新衣服,还给了爹娘五万元钱,爹娘哭着没有收。她们说了,孩子,像我亲生的一样,城里住不惯了,就回来住。兰草哭着对警察和亲生爸妈说:“我走了,爹娘就没有孩子了,他们的孩子也丢了。”妈妈不肯作任何的让步,按照法律程序,兰草只能跟着城里的爸妈走。临走时,兰草哭成了泪人了。她大声地喊着:“爹,娘,我过几天就回来!”爹娘无奈地挥着手,他们跟着汽车跑了好长一段路。兰草的心像被谁揪了一把般疼痛。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兰草默默地流着泪。车内是那首兰草喜欢的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兰草听完后,她对爸妈说:“我还叫兰草。行吗?”

妈妈用牙齿咬着下唇,含着泪不语。爸爸说,行,叫什么都行,只要是我们的女儿。兰草狠狠地用手绢擦着胳膊上的红色胎记,她依然想当爹娘的女儿。

深夜里,兰草还在想念爹娘和池塘里的鱼苗,她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着。好不容易熬到暑假里,兰草说服了爸爸妈妈,送她去山里看望了爹娘。兰草兴奋地说:“爹娘,我现在有两个爹娘了,你们放心,我会养你们老的。”爹娘满是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少有的幸福。

大学毕业后的兰草,放弃了外企的工作,回到了爹娘的身边。继续养鱼,让人欣慰的是,兰草退休后的爸妈,也加入到了女儿的创业中,爸妈将自己的养老金全部送给了兰草作为启动资金,兰草把渔场扩建了,不到五年,兰草一跃成了行业精英。

记者问她:“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当白领,而要在此养鱼?”兰草笑着拉住两对老人说:“如果你是她们的女儿,你也会这么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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