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长大后在很多小说与影视中也看到过这样寄人篱下的故事,不同的是有些养父养母或许太爱他们又或许太怕自己的辛苦养育会付之东流,所以一直苦苦隐瞒他们的身世。而这些被蒙在鼓子里的养子养女又总是会在长大后花空心思的去寻找身世,每次看到这样的桥断,凌霜都直摇头,直叫傻,直叫真相往往远比现实更残酷,更让人匪夷所思,直叫人生难得糊涂。
不过她并没有这样的苦恼,那怕她并不想知道什么真相。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个含病含恨又含冤总之含了许多不该含的东西而走的爹,还有个绝情寡义自私自利还狼心狗肺的娘,而自己则是个命硬的有些惨无人道的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爹吓走了娘。村里的孩子甚至追着她喊:“扫把星,扫把星,挨谁谁倒霉,谁倒霉!”说着还往她身上扔东西,边扔边念念有词:“打死你这个打扫星,打死你这个倒霉鬼。”
她有时候会同时被好几个小孩子攻击,有些不知轻重的小孩会用小石子往她头上扔。有一次刚好扔到额头上,顿时血便流了下一来。调皮的小孩们都吓傻了,只见凌霜用衣袖一抹,随手操起路边的木棍就朝他们扑了过去。木棍挥的又准又狠,嘴里也不示弱地高声吼道:“你才是扫把星,你们全家都是扫把星……”那时她骂人总要带上别人全家,因为她太明白,这些话都是从那里大人们口里说出来的,她恨,她都恨。
挥到忘我的境界时,除了听见一片鬼哭狼叫的叫唤声外,还有凌枫怒气冲天的叫骂声:“打死你们,敢欺负我妹妹,活得不耐烦了。凌霜别怕,哥哥来了。”
两个人红着眼,挥着手里的木棍,像争战沙场的战士一般毫不退缩也毫不手软。几个小孩被打的落花流水,哭喊着找自家大人去了。他们方才气喘嘘嘘地停下来,相视一笑,居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凌枫见她额头流着血,不知从什么地方顺来一些含羞草,放手里揉搓片刻便按在她的伤口上,自信满满地说:“我看过,书上说这种草能止血,一会就没事了你忍着点。”
那东西冰冰凉凉地贴在伤口处,有些刺痛,凌霜不由的皱起小脸闷哼一声。
凌枫半蹲着轻轻帮她呼着气,嘴里却是说着:“你傻呀,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这种时候你应该往家跑,明白不?”
凌霜的脸皱的越发利害了,嘟起嘴狠狠瞪他一眼:“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他哈哈大笑:“说你傻还不服,我全家不就包括你吗?”
凌霜更气了,一扭头便跑了。小小的世界里早就有了一套对人的评判标准——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
那天晚上,被打的小孩被自家怒火中烧的父母拉着站满了他们家的小院子,其中扔石子的那陈家小胖子他妈陈家大胖子更是叫嚣的利害:“我说她婶,你们家这就不对了,既然养了就得教好。看把我们家儿子打得,背上红一道青一道的,我还舍不得打他一下呢,你看怎么弄吧?”
冯湘莲在他们兄妹回来后便了解了此事,尤其见儿子身上也被抓伤了道口子,更是有火憋着无处可发,正准备晚一点大家都睡了再慢慢收拾那个惹祸的死丫头。这下正好,这些罪魁祸首居然找上门来,当下清清嗓子厉声厉气地问凌霜:“霜儿,指给我看看,是谁把你头打出血的。”
凌霜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的血迹还在,伤口处虽然止了血但又红又肿,在那张白静的小脸上尤其的触目惊心。她站在园子中间,死死在瞪着陈家小胖子,用手指了指:“他。”
见小胖子他妈脸色一变,马上就赔起了笑脸:“小孩子闹着玩的,我们就是来问问情况。”
冯湘莲似笑非笑地朝凌霜走去,把她拉在手中,无限怜爱地望着众人不急不缓地说:“我们家霜儿命虽苦,但在我们家也是手中宝心头肉,各位心痛自己的孩子我就不心痛吗?你们来的正好,我家孩子刚才还一直说头痛,我们正准备把她送医院去检查一下,我看要不大家一起去吧。随便把你们的孩子也检查检查,都是邻前邻后的乡亲,不要伤了和气,该我们负的责任我们一定负起,不过该对我家孩子负责的我也不打算放过。”
一旁的人后悔的直想时光能够倒退,好让他们没有机会踏进这个园子来,此事的前因后果猜也能猜到,自家孩子淘气欺负人在先,而且也没留下什么伤,这么找来岂不是自找麻烦。一行人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孩子皮实,霜儿那么小力气也小,打不痛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霜儿有没有受伤,唉呀你看这些熊孩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罢,拉着自己的孩子便消失在夜色中,陈家大小胖子因太胖速度自然慢些,见小院子里瞬间就剩下她们母子,尴尬地笑着说:“她婶子,我看霜儿也只是擦破了点皮,再观察观察,那医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千万去不得。我们就是来看看,既然没事那我们也走了。”
说完母子俩也颤魏巍地消失了,冯湘莲站在院门口大声高喊着:“管好自己的孩子,别一天到晚嘴里不干不净的,欺负我们家没人是吧。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凌霜第一次心里对冯湘莲有了感激,虽然这些不好听的话她也经常说,每次累了恼了无处发泄时,她都拉着凌霜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亲爹不说连你那儿狼心狗肺的妈也不要你。上辈子我是欠了你什么呀,让你砸在我手里,一天累死累活也讨不到半句好话,”
凌振国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孩子还小,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么一来,难免被引火上身,再后来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凌霜深知这次一样逃不过被惩罚的命运,如果说结果无论如何就是要她低头的话,她情愿向冯湘莲低头。起码她不会得意洋洋地四处宣扬,人前的她永远做的滴水不漏,每次听到她和领居聊天时一副爱她爱的心尖尖痛的样子,她就觉得恶心,但这最起码给她留了点点尊严,不至于走出去连猫猫狗狗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任意欺负。
待所有人走尽了,如她所料,冯湘莲瞬间就变了脸,原本长的有些魁梧的身材此刻更是如魔鬼一般浑身散发让人不寒而栗的气焰。她一手拧上凌霜的耳朵,像提一只小兔子似的把她提进屋,扔在地上大发雷霆道:“跪下。”
这样的经历太多了,凌霜已经习惯,从一开始的伤心欲绝到后来的心灰意冷,逐渐她学会了沉默,她不反抗不狡辩也不示弱,端端正正在跪在地上,挺直了背,面无表情地望着某一处,眼神空洞,但又是那样的坚不可摧。她越是这个样子,冯湘莲就越气愤,她气愤她在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在这个黄毛小丫头这里竟毫无作用。
凌振国在房间里批改作业,只是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声,丝毫没有想要出来劝阻的意思。
冯湘莲气的瞪圆了眼睛,屁股下的椅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得她左右不停地侧换方向,指着凌霜的手指像脑梗的人一般抖动着。这个样子真像只打架的公鸡,凌霜不禁抿嘴笑了一下,这下更是惹恼了眼前的冯湘莲,立马就从一只打架的公鸡变成了战斗鸡,三步两步地窜过来举起手就要朝她打去,边骂骂咧咧道:“你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就在这时,一旁的凌枫才快步过来拉着她的手,轻柔地劝阻道:“好了好了,妈妈为这丫头生气不值得,你气坏了身体我可要心疼的。”
这话像什么咒语似的,冯湘莲听话地放下手,带着哭腔向儿子说道:“你看她这样子,真是快气我了。天天出去闯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没有教好她。”
凌枫扶着她坐回椅子上,看了眼跪地的凌霜,附合道:“你说的对,这丫头是该教训一下,居然敢出去闯祸。不过,今天确实是小胖子他们太过份了,骂她也算了,可他们还说你,说你生气的时候就像张飞画像一样怪吓人的。我和凌霜就不干了呀,我们妈妈从来不生气,就算生气也是好看的,怎么会像张飞的画像呢。所以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凌霜也是因为他们说了你才下手狠了点的,再说她也因此受伤了,你就原谅她吧,不然跪久了明天不能走路的话人家还以为你虐待她呢,你平时对她这么好,可不能受这样的冤枉。”
一席话说的冯湘莲脸色一阵阴晴圆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罢了罢了,都去睡吧。”
凌霜也不扭捏,爬起来揉揉膝盖便目不斜视地回屋了,和凌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嘴型朝他说了两个字:“虚伪。”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肯定很伤心,他们母子真是奇怪,每次她不按他们的意愿俯首称臣时,他们一个表现的很愤怒,另一个又表现的很悲伤,真是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