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也还未睡,他眼睁睁地看着羽月夕坐在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劝了好几次也没半点作用,最后只得躲在大门后面远远望着她纤弱的背影。
“皇子,你回来啦。”子渊躲在大门后面,看见皇子竟对太傅视而不见,便知道他怒气未消,难为情地道,“太傅他。
慕容瑾瑜斜了一眼子渊,冷冷道:“把她扶进去。”
子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瑾瑜一个冰冷刺骨的眼神打断,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慕容瑾瑜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子渊走近羽月夕,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羽月夕还未熟睡,突然惊醒过来,看到子渊带着歉意的脸问:“皇子回来了?”
“嗯。”子渊望了望慕容瑾瑜离去的方向,“已经过了三更了,子渊扶太傅回房休息吧。”
羽月夕点了点头,道:“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子渊只好照做,羽月夕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心里的某个角落开始陷落,像斑驳的城墙,像秋末的落叶,像树枝上的积雪,一片片剥落,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她蹒跚地走回自己寝宫,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双眼直直地望着绘着华丽图案的屋顶,眼睛干涩,没有泪,一滴也没有。
哪怕付出真心,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看似坚不可摧的感情,一句话就碎得面目全非。
正当她快要沉沉入睡的时候,忽然间宫里喊声大作,火光漫天。
“抓刺客!”
“救火!”
“保护太子!”
羽月夕一跃而起,慌慌张张下了床,冲出门去。
在门口,一头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羽月夕一声轻呼,抬头一看,竟看到慕容瑾瑜那张冷若严霜的脸。
慕容瑾瑜只觉得羽月夕浑身柔若无骨,仿佛女子,但也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又想到羽月夕本非练武之人,身娇体软也非怪事。
“你。羽月夕看到慕容瑾瑜穿着夜行衣,蒙面的黑色布巾此时已拉到下巴之下,竟一时语塞。
慕容瑾瑜一言不发,轻轻推开羽月夕,几个纵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宫里喊声更盛,一小队禁卫军朝皇子府匆匆赶来。
“刺客进了皇子府,给我搜!”
为首的禁卫军首领吼道。
羽月夕想出府却已经来不及,不多时,整个皇子府被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慕容瑾瑜此时从寝宫出来,已经换下了夜行衣穿上了白天里的衣服,波澜不惊地望着众人。
“众位将士,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为首的禁卫军道:“适才太子府中有刺客,有人看到逃到皇子府中去了。”
那首领言语还算恭敬,但表情之中却有几分不屑。
“太子可还好?”慕容瑾瑜淡淡道。
“受了剑伤,所幸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将军搜吧。”说着侧过身,做出一副让路的姿势。
羽月夕在旁边看得分明,慕容瑾瑜的脸上并无丝毫说谎的痕迹,刚才出门撞到他的时候,他还身穿夜行衣,现在却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不禁感叹这换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那么也就是说,慕容瑾瑜就是那个刺客,显然禁卫军是搜不出什么的。
果然,哪怕禁卫军把府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仍旧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去。
禁卫军走后,羽月夕走到脸色铁青的慕容瑾瑜身边,小声道:“那个刺客,真的是你?”
羽月夕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下下策的事,但一想到出门时撞到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也认为,我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慕容瑾瑜狠狠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咬碎了才吐出来。
“可我刚才。
还没等羽月夕说完,慕容瑾瑜就打断了她,道:“随你,不必多言。”
说完便进了寝宫。
留下羽月夕一个人,满怀迷惑。
翌日清晨,太子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整座宫殿却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言不发。
大殿上羽月夕并未看见慕容箫剑。
过了许久,皇帝才开口:“昨晚之事,众爱卿以为如何?”
丞相万谋上前道:“需先查看太子伤势,再交由兵部尚书彻查此案。”
“哼!传太医。”皇帝轻哼道。
“传太医!”
“传太医!”
一声又一声的传召传了出去,羽月夕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早就候在宫外的太医听见传唤,疾步进了大殿。
“禀皇上,微臣到。”
“太子的伤势,查明白了没有?“
太医跪下拜了一拜颤声道:“微臣。微臣不敢讲。”
皇帝虎目一瞪,右手啪地一声拍在龙椅上,森然道:“有什么不敢讲!不敢讲就要了你的脑袋!”
那太医吓得一阵哆嗦,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是是,微臣讲。”
说着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旁边的慕容瑾瑜,颤抖着道:“太子。太子所受剑伤,是。是。。。。。。”
一连说出好几个是,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皇帝大怒:“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那太医连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太子的剑伤,是轩辕剑所致!”
闻言大殿上一阵骚动,众臣立刻议论纷纷。
“你可看清楚了?”皇帝面上的肌肉颤抖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太医脸上黄豆大的汗水一滴滴滴落下来:“微臣绝无半句虚言。”
“混账!”
皇帝用力一拍龙椅的扶手,黄金的龙椅竟被拍碎了一块!
“妖言惑众!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几个禁卫军进来,押着太医出了大殿。
一路上,太医哀求道:“皇上饶命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皇上饶命!”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满殿的人,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羽月夕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本来昨夜就起了疑心,现在听了太医的话,心里更加确信,刺杀太子的就是慕容瑾瑜。
皇帝怒极反笑:“荒唐!简直荒唐!”
却又不得不心下起疑:“瑾瑜,你老实回答我,确有此事?”
皇帝忽然摆出一副温柔的样子,众臣看了无不暗暗心惊。
慕容瑾瑜从容上前,行了个礼道:“太傅所授儿臣七步诗,儿臣牢记在心,家族国家之中,兄弟相残之事,儿臣万万不为。”
“那太子的伤是怎么回事?”
“儿臣不知。”
羽月夕在旁边急得直跺脚,看他的样子是绝对不打算承认了,而且态度如此强硬,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仍旧不松口,若皇帝怒起来,恐怕会是灭顶之灾。
“皇上,微臣可以作证,昨天夜里,皇子和我彻夜深谈边疆兽族战事,未曾出宫一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羽月夕跨出一步道。
这一句话,就像自杀一般把自己的性命和慕容瑾瑜紧紧绑在了一起。
要死也就罢了,虽然铁证如山,但不知为何,她总愿相信,慕容瑾瑜并未说谎。
她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慕容瑾瑜能明白自己的一片心意。
慕容瑾瑜闻言,心下一沉,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羽月夕一眼,仍旧是面无表情,但眸子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温柔。
“瑾瑜,太傅所言可是事实?”皇帝冷冷的声音传来。
如果他否认,那就将欺君之罪加在羽月夕头上,可若承认,就意味着自己承了她的恩情。
慕容瑾瑜不敢否认,只得应了一句:“是。”
皇帝眉头紧皱,又问道:“太子的伤,你作何解释?”
太医所言不假,太子的伤,的确是轩辕剑所致。
羽月夕的心不禁紧张起来,她望了望慕容瑾瑜,此刻他正气定神闲地昂首站立,脸上没有一丝慌张。
“儿臣不知。”
又是简单的四个字。
“不知不知,你以为就一句不知就能瞒混过关吗?”皇帝微现怒容。
慕容瑾瑜道:“儿臣这就去把轩辕剑取来,若父皇不信,就用这把剑杀了孩儿吧。”
羽月夕暗道不好,当即道:“还有微臣的性命,也请皇上一并拿去。”
皇帝点头,道:“太傅去把剑取来,本王一看便知。”
羽月夕领命而去,待到皇子府中,吩咐子渊去把剑取来。
子渊去了半个时辰仍未回来,羽月夕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便亲自到慕容瑾瑜的寝宫,一看之下,仿佛被人淋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凉了个透,昨日她放轩辕剑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连剑鞘也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羽月夕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发软,这下彻底完了。
且不说这次行刺太子的事情能否澄清,单就是丢失皇上赏赐之物的罪名,都足够杀头的,更何况还是上古神奇,皇上的随身佩剑,这次事件的最终证物!
子渊可怜巴巴地道:“今天早上我打扫的时候明明看到都还在的。”
虽然已经绝望至极,羽月夕还是沉下心来,仔细分析,轩辕剑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被偷了就是被慕容瑾瑜藏起来了,而深宫之中,应该不会有人胆敢在皇子府中偷东西,那么,难道真的是慕容瑾瑜藏起来了?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羽月夕不敢再往下想,只得匆匆回到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