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浸满金黄色灯光和铺满香樟树树影的街道上,一道黑光穿梭而过,留下一团黑烟弥漫在空气中,那条寂静大路的尽头,从宅子的宽阔落地窗里,透过窗纱,溜出淡红色、紫色的处处灯光。
汽车在这栋别墅前停下,萧青逸的白色斗篷领从车门里探了出来,黑夜中他是最明亮的白骑士,恭候已久的仆人从他肩上取下外套,把他送入这屋子里。
萧青逸走进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回旋楼梯的地毯上响起轻捷的鞋跟“咯噔咯噔”声。
“总裁大人从人间渡劫回来了?”欢快的笑声,苏瑾坐到他身旁,挑着眉故意问。
袁恒见姗姗而来的萧青逸,亲吻了下拉着他衣角不舍放开的妙曼姑娘,端着一杯酒,来到客厅,笑道:“哈哈哈,也就只有苏瑾敢这样打趣他。”
“青逸,这杯敬你的愿赌服输,一代商业巨子到便利店做售货员。”袁恒先干为敬,萧青逸喝下那杯味道不明的酒,心里却不甘的想着日后怎么把这笔债讨回来。
“这种事情会上瘾吗?我听说你明天要去公司里上班,你是模仿康熙微服私访吗?” 苏瑾单手托着左腮,另一只手的手指缠绕着装饰花的丝带。
萧青逸听后,侧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低着头,面露尴尬的安云飞,轻笑了下:“消息流通得还真快。”
安云飞对苏瑾挤着眉头,抱怨她怎么可以出卖自己。
袁恒添枝加叶地调笑着说:“原来传闻里密不透风的铁窗户一样的金牌秘书安云飞也抵不过我们苏小姐呀。萧青逸,你可要小心别得罪了苏瑾,云飞也就会为她把你给卖了。”
安云飞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袁总,您就别打趣我了。”
萧青逸放下酒杯,对安云飞说:“拿下我的衣服,去备车吧。”
“哎,怎么才来,今天的赌局还没开,就要走呀。”袁恒不尽兴地起身,想要劝住萧青逸。
“这些天在便利店没休息好。等我状态调整好,再来跟你们玩。袁恒,这笔账,我可是要讨回来的。”萧青逸穿上披风,对着周围的人为自己的离席微表了歉意后,离开了宴会。
安云飞开着车,对后排的萧青逸说:“萧总,你为什么要调查凌染呀。”
闭目养神的萧青逸没有回答,安云飞也意识到自己多了嘴,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认识凌染,她是我的小师妹,在学校里关系不错。”
“哦。”萧青逸答应了一声。
车厢内的气氛异常的尴尬,安云飞也不敢妄肆猜测萧青逸的心意,自己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一个跨国公司的总裁干嘛要去打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只好把搜集来的资料递给了萧青逸。
萧青逸翻了翻,合了起来,转眼望向了车外,光影疏离,绿色的香樟。
早晨,六点的闹钟“铃铃铃”响起,宣告着凌染的职场生涯正式敲响。
凌染在镜子前试穿着还是很生疏的职业套裙,反反复复的转圈打量着自己的每一处,生怕有任何的不得体,高跟鞋让她时刻保持警惕,生怕不小心就摔倒。
厚玻璃的旋转门,像是荷兰风车一样,凌染看了下表,才七点半而已,公司却早已人潮涌进,人们都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井然有序的运作起来。
凌染抬头看着那仰慕已久的牌子,“萧氏集团”,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深吸一口气,“凌染啊,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转正,妈,这个月的医药费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她坚定不移地前进着,随着人群走入了她的新天地。
“哎,凌染,把这个文件送到办公室李主任那里。”
“凌染,给我冲杯咖啡。”
“这些文件给我全部打印,整理好,送去档案室。”
“凌染!你动作怎么那么慢!这些资料是经理下午要开会用的,必须在两点前整理出来。”
忙得不可开交的凌染,还是被领班揪住,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凌染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看了下表,已经是十二点十五了,办公室里的人早已去吃饭,领班把凌乱的资料全部堆在凌染面前后,也离开了。凌染揉着肚子,无奈地硬着头皮整理着文件。
硕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凌染忽然闻到一股扑鼻的饭香。
“怎么这么笨,文件都不会整理。”
凌染无力的抬头,眼睛瞬间一亮,不可置信地说:“萧青逸?你……你怎么在这里。”凌染看见萧青逸手里提着的饭盒,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转行做外卖小哥了?”
萧青逸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牌子,凌染凑近看着,一字一顿地念着:“萧氏集团办公室员工——萧青逸。”
萧青逸拍打了下凌染的小脑袋,凌染委屈地捂着头:“你不许打我的头!越打越傻,怎么办。”
萧青逸想了想用手抓了抓凌染的头发,说道:“也是,本来就这么傻了。”
萧青逸把饭推到凌染面前,同时自己坐到凌染对面,抱起那堆资料,一本本翻阅起来,见凌染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用笔敲了下她的头:“吃呀!”
“那材料怎么办?”
“没看见我正在帮你做吗?”萧青逸一边看着繁复的文件,一边不禁有些恼火:“你看不出来她们是故意欺负你吗?让第一天来工作,对公司业务都不了解的新人做这些事情。”
“没办法呀。就当是我提前学习吧。”凌染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对着萧青逸。
凌染咬着卤汁鸡翅问:“萧青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不是在便利店工作吗?”
萧青逸记录着材料,随口应答着:“帮朋友看店而已。”
吃完饭的凌染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着认真整理材料的萧青逸,时而皱眉,时而愉悦的用笔勾出关键词,记录在本子上,睫毛很长,垂在眼帘,握着笔的手怎么那么好看,又是那样让人安心的香味。
萧青逸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心里叹息着:“怎么从前批文件也没有这么累过。”
凌染忙趴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又欠下萧青逸一个人情,难不成又要做次饭给他吗?那也太过草率了,刚要开口感谢萧青逸,却被萧青逸打断了。
“好了,我走了。”萧青逸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凌染还未从那舒服的味道中走出,她不自觉地握起萧青逸刚放下的笔,笔杆上还留有他的余温,这是她初入职场感受到的第一股暖流。
晚上,凌染躺在床上延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手机在手里拿起又放下,终于下了决心,给萧青逸发了一条短信,“我做了两份午餐,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发完后,手机立刻被凌染丢掉床尾,等待许久,也没有声音。凌染生着闷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发那条短信。
第二天,中午,凌染的办公桌上摆着两份午餐,又是只剩下凌染一个人的办公司,她看了看表,已经快13点了,看样子,萧青逸是不会来了。
凌染苦涩地笑笑,打开饭盒,精心搭配的菜肴,努力做到色香味俱全,可她又放了筷子,索然无味。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打开手机,无聊的翻着相册。
相册是收纳记忆的场所,真实的记录下过去的每一刻,人们都爱拍照纪念,希望每一刻都成为独一无二,变成永恒。
糖果成了毒药,甜蜜换作苦涩,关于付遥这道伤疤,或许从来就没有愈合,凌染拼命让自己忙碌,占据自己每分每秒,夺走自己思考的权利,这样就会离伤痕远些,然而,相册里两个人的合照,成了致命的刀子,插入她的心脏。
他们原来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春日的桂林,游过西湖,赏过枫叶,听过风雪,可,还是走散了。
翻江倒海,呼啸而来,将凌染淹没,呼吸变得困难,每根骨头都隐隐作疼,可明明是丢失了知觉的,指尖触碰到面颊,才发现,原来早已冰凉一片。
“谁又欺负你了?”
凌染仰头,眼神里是解脱,是更深的痛苦,萧青逸微抵在她欲要开口的唇上,有些话是不必说的。
萧青逸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悲伤是表达不出来的,因为已是破碎不堪,拼凑不出原样。
失去理智与思考,内心极其压抑的凌染,不假思索地抱紧了萧青逸,她沉浸在那片汪洋中,萧青逸包容着她的悲痛,撕裂的哭声。
“凌染,你要感激破碎的时刻。它给了你重生的机会。忘了付遥吧。”
听到那个名字,凌染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萧青逸,哭声更加低而细碎,萧青逸轻轻抚摸着凌染。
渐渐地,凌染的情绪缓缓回复到地平线之上,萧青逸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办公室。
“在这儿等我。”萧青逸捏了捏凌染的脸。
光线微暗的楼道,凌染靠在墙上,手背上一道粉白的粉末,呼吸声幻化为一遍又一遍的“付遥,付遥,付遥……”
“敷一下眼睛吧。”萧青逸把冰袋轻轻放在她的眼睛上,冰冷让凌染不适,可她又被萧青逸的声音蛊惑。
萧青逸的体温融化了她包裹在的层层薄冰,萧青逸只要低下头,唇便可以触碰到凌染的额,凌染闭着眼睛,黑暗中,萧青逸牵住了她不安的手,告诉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