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连绵在整个山坡上的草地平铺在湛蓝的朗空下。偶尔有几朵厚厚的绵白云朵飘过,似乎伸出手就能挨到。这片缓坡草地上,天气好的春日里总有幼童奔跑嬉戏,未出阁的少女衣着轻便,或是溪边戏水或是树荫下三五成群的聊天。
我自幼与书为友,独处的时间多些。不过我并不讨厌热闹祥和的环境,虽不曾参与其中,总是远远瞧着也能舒心淡笑。
有时候温暖明媚的人群比寂静寒夜中的一轮孤月更能让人感到心安恬静。
淡金色的阳光温柔的洒在这片草地上,我眯着眸,远处光影交错闪耀。空气中浮动着杏花淡香。清风拂过,头顶的杏花便簌簌飘落,几瓣沾到我绣着水仙的鹅黄衣襟上。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被春景牵动,我不由开口轻吟。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景色渐渐虚化,春日里温柔明丽的色彩模糊一片,只剩下他愈发清晰的星眸。
“妾拟将身……”
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将醉在杏花春景中的我拉了回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到了嗓子眼。我脸颊滚烫,故作恼怒的瞪着唇角含了一丝笑意的男子。
“偷……偷听别人说话,是君子所为吗?”红着一张脸却故作严肃,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当时我对他的厉害这个场景是多么有趣。
他手中折扇一抖,“嗒”一声清脆的合上,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寡淡俊秀的眉尾一挑,贵气中生出几分轻浮:“偷听?难道你不是在对我说?”说着又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白牙:“你还有后面两句没说完呢……哎,你真的生气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的温柔,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点戏谑逗我生气。一如初见那样。
他一点都没有变,他还会爱上我。
以后却还有很多的变故,会遇见很多人,发生很多事。他或许不知道,但我这次一定要在他身边陪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死亡。
我看着他的脸,视线渐渐被泪模糊。泪水糊着视线映出来他有些无措的模样,我这时很想抱抱他,或是笑话他。
但对他来说,我们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我必须按着以前的情节来走,才能保证会再次被他带入皇宫。
方才我吟的是韦庄的《思帝乡》,我没念完的两句则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想要嫁给你啊,终身相伴。纵使被无情抛弃,也不以为羞。
这句话,还是留到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罢。
“你……无耻!”我抓起落在肩头的一层薄薄的杏花花瓣,用力甩在他身上。不等他反应便提着裙摆转身跑走。
“喂,对不起!”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回答,反而越跑越快,樱桃举着风筝从远处跑来一脸惊讶疑惑:“小姐你怎么了?”她又回头看看:“被登徒子轻薄了?”
跑得远了,我稍微减缓脚下速度,泪痕被风干在两腮,些许抿进唇角,又苦又涩。而我的唇角却不由自主翘起,红着眼儿轻轻看她一眼。
如果她知道自己说的登徒子是谁,估计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下来。
可我现在没心思和她玩笑,因为我知道今晚丑时,段为错会遭遇暗杀。今日陪同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会因此身亡,且段为错会受重伤。
我不忍心再看到他命悬一线的苍白虚弱的模样,可若是阻止他也不会来爹爹的医馆疗伤暂住,我恐怕就无法进宫。
我该静静的等着这一切发生,还是出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