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某一天后乌恩就再也寻不到特木尔了,连他时常逗留的石阳台也不见其踪影……直到在部落的小路上再见时,他正费力地用左手在挂晒抹上盐粒的貂肉,右肩触目惊心的斑驳肉瘤印着鲜红的细血管,那一刻,乌恩一目了然。
“阿嬷啥时候给我做一条啊?”
“你用的鹿皮不多,过几天就能交给你。”特木尔又哈哈大笑道:“我一直嫌弃你阿嬷做得差,这会儿还有人向她讨要,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哈哈。”
乌恩特别喜欢与特木尔老人待在一起,这个老战士无论听见什么都喜欢抖着胡子拍着小辈的肩膀大笑,现在赋闲在家,每天都能在这条路上听见他的笑声。
据特木尔说原人定居南方时已有八十,人皇都比他年纪小上两岁,作为最早一批随着人皇萨央踏上征途的战士,比扎昆·诃伦要年长许多,目睹过原人从弱小茁壮成长为苍州最强大的种族。因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所以一百多岁的特木尔身体一直很硬朗。
乌恩觉得,大概同时代的袍泽皆亡,老人的右手亦被野兽夺去,现在凡事在他眼里不过一笑了之。
特木尔瞧着世子一副安心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这软懦的神情不似他父亲阿拉图德·伏燧,眼大而无棱,眉睫纤长有女子之相,根本不是杀伐之才,领事之态。“世子可得多锻炼,小鹿可捱不过严冬。”他若有所指地喃喃道,收起失望的模样。
乌恩知道特木尔说的世子是他,这是领袖之子的意思。他转了下眼睛抖抖身体,弯曲臂膀拱出肌肉道:“特木尔你看。”
乌恩确实在同龄人中属于矮小的,高大的特木尔俯下了身子去看。
待特木尔凑近以后,乌恩的手臂上忽然跳起火苗,方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孩子……”特木尔抽回脑袋惊呼道。
“怎么样,特木尔?”乌恩期待老人的赞扬。
“无愧名姓阿拉图德。”不出所料,特木尔笑着夸赞:“神保佑着原人的火焰长燃,看来我们中又多了一位伟大的金乌。”
乌恩只道特木尔是感恩火焰里的神祇在保佑原人,他的脸一下子变红,支吾道:“说到金乌……还早,特木尔别笑话我了。”
特木尔摇摇头,乌恩的反应让老战士大为担忧。“世子,部落子民,赤焰子孙不会笑话你,原人愿意追随,我们再也不会遗忘庇佑我们的火焰,即使火苗,也能燎原。”他又凑上来悄悄说:“而且部落子民都等着你领导大家。”
“真的?”乌恩愣了一会儿,却又沮丧起来:“那是阿拉图德的事情。”
“你也属于阿拉图德!”特木尔的脸上密布阴云:“部落属于君子。”
“君子?”乌恩对这个生僻的名词颇感兴趣,他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样激烈的话会从和善的老战士嘴里蹦出。
什么叫权力只属于君子?难道金乌不是部落的尊者,父亲不是值得享有权力的君子么?
特木尔阴霾遍布的脸没有持续多久,依旧微笑道:“小乌恩,你要记得,姓扎昆的战士正是为了保护火种而生,我曾是其中之一,至于阿拉图德,他们是拥着盛放火种的石盆的领袖。你姓阿拉图德,记得,你有权利继承,而不是躲在后面,由你的父亲亲手把位置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