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某快步走出去,他天生耳力过人,刚刚李木和苏昌谈话时,他就在外间,他们的对话他听到了十之八九,这个叫李木的年轻人,会是他最后的希望吗?他不知道,但他只能去试一试。
但当他找遍了附近的每一片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的时候,他绝望了,是啊,老天从来都不会眷顾他,从来都是给他一个渺茫的,看似可能的火光,然后再狠狠掐灭,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你在找我吗?”他的身后传来李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正看见李木的一袭青衫,他正倚着一间茶楼的廊柱,微笑地看着他。
“我看见你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我觉得你是在找我,不是吗?”李木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是在找你。”苏某也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那我们去喝杯茶?看你找得还挺辛苦的!”他说完便转身进了茶楼。苏某就随之跟进去。这个正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家里待着,这小茶楼里也没有什么人,茶楼的小伙计也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小二,沏壶茶上来。”他敲敲柜台,惊醒店小二。
坐定之后,他打量着苏某。
“阁下是苏府的公子?”
“在下苏某,并不是苏府公子。”苏某脸色讪讪的。
“嗯,那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呢?”李木也没有变现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刚刚你在苏府,你说,只要用那册古卷,就可以换取你的一次帮助?”
“是的,难道你要和我交换?”苏某显示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那册古卷在我手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它在哪里。苏昌想让我替苏鲜顶罪,但我不想这么做,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古卷上记载的,是那些上古的咒语一样的东西,我看不懂,但那册古卷,不全,只有上半卷。有一次,我的血洒在上面,我看到‘困魔卷’三字!”苏某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的血?好吧,我信你,你要我救你,嗯,这不是什么难事,但你要按我说的做。”李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请说。”
“首先,明天你还是得到法司去,按照他们说说的做。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罪行,大概就是死刑。但你不要怕,我会救你,苏某会死在牢里,但你会活下来,只是你以后,就不能再拥有这个身份了。”
“我现在也没有身份。”苏某自嘲地笑道。
“那么,之后我会把你带回剑宗,之后,无论你要去哪里,就都是天高云淡,海阔天空,由你自己做决定了!”
“好,等我出来,我会带你们去找古卷。”
他们就此达成协定。
多年后,苏某回忆起来,总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什么事都没有弄清楚,就草草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当时的自己,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好在李木是这样可靠的一个人,他从来不曾让自己失望。
二十二岁那年是他的新生,而把他带出地狱的,就是李木。多年后,李木身陷险境,九死一生,是苏某千里奔袭,救他于重围。
那个晚上,他们喝光了酒窖里所有的酒,李木问他:“你为什么来了?”
而他含糊不清地回答,“你需要我,我就来了”。
此后的许多年里,他们早已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
在法司里,苏某的供词是:
罪人苏某,户部尚书苏昌之养子,借苏家权势,顶着苏家少爷的名义,在下河村行凶杀人,又借养父苏昌的官职,威胁县官,把那刘老大关了起来,妄图掩盖事实,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申辩。
此事是罪人一人所为,养父对此事一无所知,罪人,实在无脸面对养父多年教养,但求陛下看在养父,为朝廷兢兢业业数十年的面上,准许罪人,一力承担,罪人愿受重处,还那刘老大一家一个公道。
此事虽还有诸多疑惑,但皇帝显然已经没有了继续的兴致,只是随便问了几句,就走了。
最后的结果是,苏昌被罚俸降级,在家闭门思过三月。
而苏某被判死刑,即日打入死牢,秋后处斩。
这样的结果,有人反对,有人赞同,但苏某的结局却已经是注定了的。苏某想起皇帝临走之前,眼里的戾气,宰相的若有所思,苏昌的惺惺作态,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只剩下李木淡淡的笑意,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吧,苏某默默地祈祷着。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苏某了,你换个名字吧!”李木这么问着他
叫什么呢?当年自己的名字,也不过就是母亲随口叫的,苏某苏某,也不是个正式的名字。这不过是任何的一个人,都可以叫的代号而已。
“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活了二十多年,自己最后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真是可笑啊!
“啊!那我帮你想,要不你和我师父姓吧,我也是和我师父姓的,我也是是我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我叫黎木,你就叫黎叶吧,可不可以?”黎木对起名这件事还是很有兴致的。
“你不是姓李吗?”为什么自己好像听到的是“梨”。
“那是对别人说的,我真姓‘黎’,黎明的黎。我看你年纪虽然挺大了,但先天条件还是挺好的。”又道
“哎,你想不想拜我师父为师啊?我师父很厉害的,你看他教的徒弟就知道了!”他说完就嘻嘻地傻笑起来。
“好。”没有什么犹豫他就答应了。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出路,这样与世隔绝了十多年二十年的自己,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就说定了,我马上就带你去见师父!”黎木拍板定案。
“嗯。”黎明,对他来说,黎木就是他的黎明,苏某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已经死去了,黎叶,就是他的重生,是黎木带给了他,希望的黎明。
两天前,他还被关在死牢,像平常一样,吃着那些发霉的饭。
他就躺在床上,一边是对苏家父子的诅咒,一边想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到底还有没有人来救自己。
他想着。如果自己得救了,要怎么办,找苏家父子报复吗?自己似乎还没有那个能力。
诶,想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竟没有任何可以使自己满意的地方,难道自己生而就该平庸吗?他一直向往着出人头地的日子,哪一个年轻人心里还没有个英雄梦呢,但自己这辈子,可能是达不到了,只期盼来生,能投个好胎,不用再遭受这样的折辱。
随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寂静无声,连老鼠也不来这里寻找食物,很多人宁愿砍头,也不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很多时候,等真的到了砍头的时候,那犯人早已经神志失常了,到也不会再害怕。
但等他醒来时,他已经身在剑宗。
听说苏某已在牢房中畏罪自杀了,因为那牢房里自杀的人,太过平常,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你自由了!”这是他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窗外的太阳升到了最高处,把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
自由,这个词是多么的陌生,原来的自己一直都被束缚着,自己真傻,为什么就一直乖乖地待在那笼子里,不懂得出来呢?
从五岁起,直到这一刻,他才如醍醐灌顶般的醒悟过来,现在,我命由我不由天。
很多年以后,黎叶在朝为官,他向来是以人情练达的形象示于人,他能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虽然是因为有人提拔,但他自身的广泛交友,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在他临死之前曾说过,在他心里,只有两个人,师兄与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