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灭了。门被打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朝医生走去。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暂时还不会醒来,身上多处软组织手上以及肺叶边缘轻微受损,比较严重的部位是病人右腿膝盖上方,那块区域的肌腱组织已经被严重破坏,要想正常行走还需看后续的康复训练。”
萧妍眼泪又开了闸门,双手用力扯着自己的衣角,“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念念。我哥的腿瘸了,以后他该怎么办,都怪我…”
她自责,她悔恨,她心疼,她宁愿躺在手术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肖渊源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医生不是说了还有康复的可能吗,乖,别哭了。”
医院外头开始落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迟,雪下得厚而密,厚重一片落在树梢,落在行人的肩头。没过一下窗外便白茫茫一片,道路看不到尽头,天地间仿若只剩白色,纯洁,但也孤清萧索。
康宁医院内,艾夕带着念念来和艾母道别,念念的手续已经弄好,拿着证明去到A市就可以上户口。在这边事就算告一段落,她不想多留,去到A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念念自个儿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艾夕坐在餐桌上帮母亲择菜。
“妈,等我在A市那边定下来了,我就接你过去,我们以后就在A市定居了,好不好?”
艾母经常自个儿做饭,择菜的动作利索又迅速,择出的菜也是整整齐齐在篮子里摆着,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变化,
“我已经老了,就不和你们瞎折腾了。在这里住惯了离不开,你爸也还在这里,我就不走了。你要在那边定下妈也不拦你,只是你一个人带着念念,自己多注意些。”
“妈,”艾夕原就打算好要将自己母亲接过去,一听她这话整个人就不乐意了,放下手中的菜向自己的母亲撒娇,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要是你实在喜欢公益事业,去到A市我再给你找一家福利院,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艾母笑着看她,“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夕夕,不是妈不想和你呆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有时面对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那么难,知道吗?”
艾夕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低着头专心择菜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艾母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皱着眉看她,“你这孩子,菜梗往蓝子里扔菜叶往外面扔,今晚是想一起吃菜梗啊还是怎么的?”
艾夕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杰作,还真的是,乱七八糟的一通。她也没心情继续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往椅子上一靠,睁着眼看着桌面,眼神没有聚焦。
艾母叹了口气,略微收拾一下桌面将择好的菜放进厨房里。
艾夕依旧在餐桌前坐着发呆。
艾母转身走进卧室,在衣柜最下方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走出房门直接来到艾夕面前,将文件整整齐齐的放在她的面前。
艾夕低头看了眼,“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吧。”艾母把文件往她面前推了些,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柔和,“这是你带萧年来见我的那一天,他给我的。”
艾夕打开,股份转让合同几个字异常显眼。她将每一页的内容都看得仔细,屋里只剩下电视声音不小,翻页的声音却还是异常明显。
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内容。她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有些抖,文件直接被她扔到了地上。
头低着的,过了会儿,一滴滴滚烫的眼泪落在她身前握紧的拳头上。
艾母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有她发泄着,
“夕夕,上一辈的事情不该由你们来承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知道,商场的战争本来就是不长眼的,就算不是萧年他父亲,也还会又第二个,第三个人企图吞噬你爸的公司,知道吗?”
艾夕在母亲的安慰下哭得越发汹涌,双肩剧烈颤动着。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刻意不去想,一直若无其事的生活着,就是不想去揭开这皮肉下溃烂无比的伤疤。
眼泪越流越多,转身直接抱住母亲,哭着的声音碎裂,
“为什么不是第二个第三个,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父亲,妈,是他父亲害死了爸爸,是他父亲害死了爸爸…”
艾母心疼的搂住自己的女儿,手在她后背一下下拍着,
“要是他父亲知道那件事的后果会导致爸爸跳楼自杀,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会去害谁呢。只能说国邦没有那个安享晚年的福分。”
念念听到自己的母亲哭了,从沙发边跑着过来站在旁边,没说话,只伸出小手握着艾夕的几根手指头。
艾夕哭了会儿,情绪散得差不多,抬头将眼泪擦干,但眼睛还是红肿的。
念念仰着头看她,“艾夕别哭,等我长大了我来养你和外婆。”
“好,等你长大来养我和外婆。”艾夕低头在他小脸上了口,拍拍他的脑袋,“你跟着外婆进厨房里面做饭好不好?”
她想一个人梳理下情绪,脑里太乱。
念念乖巧的点头,艾母怜爱的看着自己女儿,“好好想想,别让自己后悔了。”
深冬的天依旧冷得刺骨,呼出的气体都是白雾雾的,吸入身体里的空气也是冷冽得紧,鼻腔里都是一阵阵的刺疼。
艾夕就在屋外走廊上站着,也不嫌冷,这样的气温正好能使人冷静下来。
她拿出手机看着订好的飞往A市的机票,明天下午三点。脑海里股份转让书的内容与过去两人相处的种种同时交替。
突然刮起了风,原本柔顺落在肩头的发丝随风舞了起来。她想着事一时没注意,猛不防的吸入了一大口的冷风,胸腔里被冰得厉害,低头剧烈咳嗽了起来,这回呛得鼻尖都是红的,眼眶里也全是水雾。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人也跟着这一咳嗽清醒了,将手机收回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