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那一抬,宫犹翎连人都没带他去见,就赶紧打发他回去,本来还一副“朕是天子”的模样,一对上张尹之的双眼,她就怂了。
小煜子不在,她连说话都不会了,果然一切还是等小煜子回来再说。
这么一闹,张尹之以后见到自己肯定更是一口一个“臣不敢”,她懊恼地站在天莲池边上看美人荡秋千,都怪这个美人,要不是他,自己怎么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张尹之心中也是一样的想,都怪那个男子,要不是自己多看了一眼,陛下也就不会生气了,陛下生气的连说好要带他去见的人都没见,自己上任头一日就惹恼了陛下,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离开王宫时,陛下还说没有召令他暂时就不用进宫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就因为那个男子,现在恐怕是要丢官了。
回到太傅府,他也不敢将此事将祖父知道,祖父知道必定担忧,自己实在是无用!
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张尹之刚掀开车帘就看到有人迎上来,却不是太傅府中丫鬟,“张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他下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来人是曲家的,他认得,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张公子,求您去看看我家公子吧,公子他自从回家之后,就一直不吃不喝,老爷前两日罚了公子面壁思过,就带着大公子出门去了,二公子也去了友人家,公子他现在这样,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呜呜……”
曲陌的娘亲去世早,曲家的那些妻妾向来都不喜曲陌,就因为曲伯伯的偏心,曲陌若是出事,她们非但不会管,恐怕还是巴不得的。
只是没想到当日自己的一言,竟会让曲陌闹绝食,他道:“你别担心,我这就过去。”
他说着转身上了马车,让车夫掉头往曲家去。
小丫鬟赶紧跟上,他问道:“曲伯伯为何会罚子玉?”
“公子的回来的时候,梅大人家请的媒人正在给公子说媒,公子冲进正堂,说错了话,见罪了媒人,老爷一气之下,便罚了公子闭门思过三日,还说不许任何人进去看公子。”
“第二日一早,老爷就带着大公子出门去了,二公子头一日去友人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奴婢、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请张公子的,奴婢听门房说……”
她说到这里,忽然闭嘴,张尹之追问道:“说什么?”
小丫鬟嗫嚅着道:“门房说,公子回来那一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问及张公子,公子……公子似乎很生气,公子平日最喜张公子,这回不肯吃喝,怕是、怕是也与张公子有关,所以奴婢才来找张公子的。”
曲陌太小孩子气了,生气便生气,他不吃不喝,难不成还能伤到自己分毫?张尹之摇摇头。
马车刚在曲府门前停下,门房便迎了上来,像是早就等着他了,“张公子您可算来了,这都快三日了,小公子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熬得住!”
这个曲陌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绝食,还要下人跟着操心,他安慰道:“没事,子玉是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
门房一听更是苦着脸,“张公子有所不知,夫人都亲自去劝过了,小公子只说,自己无用之人,死、死了最好!死活不肯吃东西,还将房门关了,不许大家进去,这回小公子怕不是闹脾气而已!”
想不到竟然还惊动了曲伯母,如此都没有劝得了曲陌,张尹之皱起眉头,“我知道了,你们不用跟来了,我去劝劝他。”
曲陌对曲伯母虽然算不上敬畏,却很是听她的话,难道自己一句有心之语,竟真的伤他至此吗?他快步往曲陌的房间走去。
房间外没有下人,想必是曲伯伯说让他闭门思过,将下人都给撤了,房门口还放着食盒,他绕开食盒去推房门,房门从里边闩上了,推不开。
里边也没有声音,他敲门道:”子玉开门,是我。”
没有回应,下人说他几日不吃不喝,可别出什么事,他后退两步,一脚踹开门,冲进去。
曲陌倚着床榻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将脑袋枕着膝盖上,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下意识地试了试鼻息,只是睡着了。
“子玉,子玉。”他抬手摇了摇他,曲陌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到他喃喃唤出三个字来,“涪哥哥……”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一把将他推开,“谁准许你进来了,这是我家,你给我出去!”
张尹之吓了一跳,被他推倒在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道:“子玉,你别闹了,都已经及冠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让人担心……”
他话还没有说完,曲陌冷哼一声,“张公子,这是我的事,不归你管吧!”
果然还在生气,想让他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实在是难,祖父说得对,果真不能如此,对子玉来硬的是不行的。
他放柔了声音道:“子玉,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那么说只是为了……”
曲陌一口打断他的话,“张公子,曲某都说了,以后与张公子不再是朋友,现在请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张尹之张口还想说什么,曲陌上前便将他往外推搡,“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不想听你说教!我的事不用你管!”
“子玉,你听我……”
“反正我只会给你惹麻烦,现在我不麻烦你,你给我出去!”
“子玉我……”
“出去,你走啊!你别再到我家……”
“曲陌!”张尹之被他推搡到了房门外,背对门外没有注意,竟一脚踢翻了外面的食盒,他冷吼出声,曲陌被惊得缩回了手,却没有退缩,他吼回去,“张涪!让我走的话是你说的,你现在还来我家做什么!你给我……”他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来,“……滚!”
曲陌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张尹之气得攥紧了双拳,明知道他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这时候他自然不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柔声哄道:“子玉,我……”
曲陌再次伸手想去推他,他一把抓住他的手禁锢住,“我先前那么说都是为了保护你,我不想利用你,我今日能利用你去结交卿云溪,他日就能利用你去做更多的事,我和曲伯伯都不希望你涉足官场,子玉,我……”
曲陌才不信他的话,冷哼一声道:“什么保护我,你不就怕我会给你惹麻烦吗?父亲不也一样,不让我涉足官场,不过是怕我给他惹麻烦罢了!”
“子玉,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尹之难以置信,一向乖巧的曲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和曲伯伯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不在意自己被我利用,所以才会那么说,我若是直说不想利用你,你可会愿意离开吗?子玉,我原以为你会明白,却不知道你如此偏执,结不结交卿云溪,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再去陪他喝酒,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哼,你是不想让我去陪他喝酒,还是不想让我醉酒后说出对你不利的话?张公子,别拿你官场上那一套来对付我,我受不起!”
张尹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了?我若真怕你给我惹麻烦,当年就不会同你做朋友,这么多年,你给我惹得麻烦少吗?我什么时候怪过你?我今日跟你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曲陌皱起眉头却不肯认输,“我就是固执,就是喜欢惹麻烦,你说的对,我总是给你惹麻烦,你终于不厌烦了?既然不厌烦,还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想听你将这些话,再说一遍!”
张尹之懊恼的盯着他,自己怎么这么说话,不是越说越乱嘛!“子玉,你可记得那日饮醉之后,我带你回家时,你同我说了什么?”
曲陌没有说话,宿醉起来浑身都难受,谁还会记得自己醉酒说的话,张尹之接着道:“你说让我别再要你去找卿云溪,子玉,我也不想再叫你去找卿云溪,更不想再叫你为我做旁的事,我如今入了官场,日后难免会有事,你若看到我烦心,难道会坐视不理?我不过是不想叫你看到,不想叫你知道,更不想叫你参与!”
曲陌没有接话,他又道:“你我相识十三年,我以为你能想明白,可却没想到你会这样不懂事,子玉,就算是生气,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瞎胡闹,曲伯伯不在府中,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该如何向曲伯伯交代?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绝食是玩笑吗?你真想饿死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