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穆翦之言,林穆辰和万家县令离都,太后居然没有提出丝毫异议,这样是最好,上元节一过,便要真的开始处理政事了,连连二月都是他国进贡的时候,上元节的宫宴草草了事,贵胄大臣并未请入宴会,只是宫中几人,叶悲秋,林穆翦和大皇子宫犹离,为了参加宫宴,月无也来求见过她,最终以宫犹离宫仕的身份来参加了宫宴。
宫犹离身边的“芙蓉糕”没有跟来,不知道那个缺心眼的侍卫干什么去了,宫犹翎没有理会,宫宴结束后,本该四散开的,宫犹翎即将穿过光华门的时候,却被宫犹离拦住了去路。
与往日宫宴一样,最后离开的是她,宫犹离似乎是最先离席的,想必是离席之后就一直等在这里,“阿离?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宫犹离的痴症治好之后,她便一直没有找到独处的机会,不知道痴症治好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给他芙蓉糕、叫花鸡吃的好,月无现在应该也已经回了太医院了,宫犹翎让自己身边的人退下,看阿离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私事要同自己说。
等到宫仕们都退出一丈开外了,她又道:“阿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想吃什么,还是想要什么?月无说治好了你的痴症,但是我一直都在忙小煜子的事,所以也一直没有得空去见见你,你不会怪我吧,你还记得我吗?”
宫犹离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对她行礼道:“参见陛下,是我不好,应当早点来参见陛下的,让陛下挂心了,多谢陛下为我寻来神医。”
阿离的痴症确实是好了,言行举止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听起来倒像是受过多年教养的皇子,比自己都要合规矩的多,难怪太后一直不许太医院将他的痴症医治好,若是医治好了,哪有自己登基的份,太后想控制住阿离,肯定比控制住自己难多了。
她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是大皇子,就是我皇兄,我为你医治痴症是应该的,啊对了,既然如今你的痴症都好了,你毕竟是皇家中人,要不回头我寻两个师父,一个教你习武,一个教你学文,如何?”
宫犹离目露讶异,“陛下要寻师父教我?”
宫犹翎郑重颔首,接着烛光都仿佛看见宫犹离在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眼中的神采奕奕,她道:“你毕竟是皇家子弟,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当年是患有痴症,不学也没关系,如今再不学,日后,若是封王封爵让人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岂不是叫人笑话?”
宫犹离对她作揖行礼,“多谢陛下厚爱,不过寻师父这件事,不妨陛下就交给墨衡去办吧,墨衡跟了我二十年,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人,也免得陛下烦神,陛下意下如何。”
宫犹离的意思倒是不像是在和自己商量,“墨衡是谁?”她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想到阿离说墨衡跟了他二十年,想必就是指芙蓉糕吧,毕竟是痴傻皇子,身边就算是有人照顾也不会留太多人,她摇摇头道:“那个‘芙蓉糕’那么缺心眼,让他去找,还不知道会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师父,还是让小煜……”
小煜子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知定数,她轻叹一声,自己身边都没有能用的人,何况是派人去给阿离找师父呢?墨衡虽然缺心眼,到底是照顾了他这么多年的人,她轻叹一声,“好吧,就让他去帮你找他,明日让他到政事殿来拿一道令牌,好方便他出入宫门。”
宫犹离微微颔首,掩下唇角的笑意,好方便他么?的确是行个了大方便呢,他应声道:“是。”
见他点头,宫犹翎又想起上回在政事殿外,“芙蓉糕”跪了一整日之事,忙补充道:“对了,这次让他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进殿内,可别再在外边跪上一整日了,上回不是我让他跪的,他太缺心眼了,一跪就是一整日,也不知道膝盖疼不疼。”
原本的叮嘱,变成了小声的抱怨,宫犹翎嘀嘀咕咕地说完这些话,宫犹离忽然对她行礼,“多谢陛下,墨衡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宫犹翎赶紧将人拦住,别让他行了那么大的礼,道:“不是他不懂事,他是太懂事了,哎~对了阿离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是不是差点让你把正事忘了?”
宫犹离微怔,连忙摇头道:“没有,我的玉坠丢了,正好回来寻,见到陛下来了,才停下向陛下行礼问安。”
上回宫宴,花枝美人的花枝丢了,这回宫宴,阿离的玉坠又丢了,看来这宫宴是不能随意举办了,她想着道:“可找回来了,要不要我派人……”
“不用了。”宫犹离一口打断她的话,“已经找回来了,多谢陛下,时辰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先回去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内宫处走,宫犹翎有些纳闷,方才分明觉得是他有事要对自己说,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或者是自己说要让他习武之内的,一下子太着急,吓着他了,毕竟他的痴症才好,可别又给吓痴了,果然还是自己太着急了。
她一边反思自己,一边往司千宫走去,按照翦哥哥之言,自己已经将令下了,明日便能给翦哥哥和叶悲秋晋封位分了,晋封之事她丝毫都不知情,也不想让礼部的那些人来给自己上课,方才宫宴上,便找了个机会,让翦哥哥在宫宴结束之后到司千宫去找自己,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在司千宫中。
太后对于檀郎晋封这件事倒是没有说什么,似乎还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满意,宫犹翎走进司千宫的时候,在外室中没有见到人,而外室中的喜烛却将整个殿内都映照的充满了喜气,想必是宫仕安排的。
她走进内室中,林穆翦一身大红喜袍坐在桌案边,手中还端着酒盏,见到她进来,起身放下酒盏行礼,“参见陛下,陛下可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大殿下吗?”
翦哥哥怎么知道,宫犹翎狐疑了一下,“嗯,阿离说他在找玉坠,怎么,翦哥哥也见到了吗?”
林穆翦微微颔首,浅笑道:“见到了,不过臣见到时,大殿下倒不是说自己找玉坠,二而是说自己在等陛下。”
翦哥哥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宫犹翎有些不明所以,翦哥哥却拿起手边的杯盏,斟了一杯酒,放在自己对面道:“陛下请品酒,这是臣进宫之后用现采的菊花为酿的,如今酒香宜人,陛下尝尝。”
宫犹翎没有多想,在他对面坐下,阿离只是个当了二十年白痴皇子的人,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她这么想着,尝了尝菊花酒,味道正好,似乎比宫宴上的酒还好喝,她放下酒盏问道:“翦哥哥,明日晋封,可有什么规矩,翦哥哥都一并告诉我吧。”
林穆翦颔首,又斟了一杯酒,道:“明日的规矩很多,不过陛下今日是否要给流清殿的主子送去晋封是所穿的衣裳?”
晋封时所穿的衣裳?还有这规矩?“我、我没准备啊,要不是让他随意穿一件吧。”
林穆翦浅笑摇头,道:“檀郎晋封的规矩很多,但基本都是效仿了前朝的宫妃晋封制度,这头一条便是晋封所着的衣裳得是陛下亲赐的,陛下放心,这些事,臣都已经用陛下的名义让制衣坊的人去准备了,方才也已经下令制衣坊,将衣裳拿来给陛下挑选了。”
翦哥哥办事太让人放心了,他话音刚落,外边便传来宫仕的声音,“启禀陛下,明日主子晋封的衣裳已经拿来了,陛下是否现在挑选?”
宫犹翎朗声道:“送进来吧。”
宫仕领命,一进来便是四五人,明明只是两人晋封,却准备了四五件衣裳,制衣坊的人还真是上心,这五件衣裳中,一件是白衣,宫仕撑开,上边绣着白鹤,一看就知道做工精致,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她摇摇头,这样的衣裳,除了那个人,恐怕没人能比他穿得更好看。
第二件,是一件红衣,像是翦哥哥身着的这件喜袍,翦哥哥着喜袍并不好看,寻常时候所穿的衣裳都随意的很,想来还没有见过花枝美人穿红衣的样子,她正欲开口,宫仕见陛下久久不开口,以为陛下是对这衣裳不满意,忙撑开了第三件。
第三件是一件霞色的衣裳,织云锦!听说是产自江南淮州的,一千批布中都不知能不能出一批织云锦,锦缎如彩霞,这件倒是和花枝美人平日身着的衣裳有几分相似,她颔首道:“就这件,给花枝美人。”
宫仕领命,撑开了第四件衣裳,第四件衣裳说不出的繁杂,衣裳上的绣样很多,颜色也似乎没有个主色,不过这件衣裳看起来倒是个翦哥哥很配,还有一件没有看,她目光示意,宫仕忙撑开了第五件衣裳。
第五件衣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金丝修成,在喜烛的烛光之下,更显得灼灼耀眼,这种衣裳穿在身上,恐怕如同穿了一身银子吧,翦哥哥定然是不喜欢的,她指着方才的第四件道:“就这件吧,翦哥哥,你穿这间如何?”
林穆翦浅笑颔首,“好,陛下以为合适,那便是合适的,你们先下去吧,将衣裳送到盘盏堂与流清殿去。”
宫仕领命准备离开,宫犹翎开口将人唤住,道:“你们将送衣裳道流清殿去的时候,那件红衣也送去,赐给花枝美人。”
宫仕得令退出司千宫内室,林穆翦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笑道:“陛下觉得红衣与织云锦都适合流清殿主子吗?”
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翦哥哥的,宫犹翎偷笑道:“花枝美人生得好看,我猜想他若是身着红衣,肯定比女子还好看。”
林穆翦嗤笑一声,为她的杯盏中添了酒水,道:“陛下这就错了,流清殿主子虽生得美,却未必能衬得起这大红,织云锦是他日常的衣裳,依臣之见,他若是换了红衣,想必是还没有寻常衣裳好看的,反倒是红衣夺目,会让他失了彩。”
宫犹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想知道花枝美人换上红衣时的样子的,只是空想想不出,便只能让他换上试试了,她想得正出神,林穆翦忽然开口问道:“陛下可是喜欢他?”
“啊?”宫犹翎被他问得一愣神,脸色不经意间微红了一下,花枝美人生得那么好看,要说不喜欢,也太假了,只是喜欢……“我、我只是……”
不等她说完,林穆翦打断她的话,“陛下只是觉得他生得好看,便多想看几眼,若说不喜欢,必然是假的,可若说喜欢,除去了他这张容貌,陛下也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何喜欢他吧。”
宫犹翎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林穆翦接着道:“陛下与流清殿主子交际甚少,无非是道中相遇,寒暄两句,无非是看看美人荡秋千,可他从未在陛下面前做过任何取悦之事,也似乎没有展示过才华,陛下心下想着他,一是因为陛下仁德,二是因为他那出尘绝艳的沉鱼之貌,臣可说对了?”
宫犹翎下意识地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虽然……可是,我不是……”
林穆翦又笑了,“陛下想说,并非并非是觊觎他的容貌吧,陛下不必解释,他是陛下后宫中人,觊觎容貌也罢,真心喜欢也好,都是陛下的权力。”他说着轻叹一声,“他的容貌,莫说是陛下,就是臣一个男子看了,也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只是有些可怜他,凭借着容貌所得的一切,终究都是虚妄罢了。”
凭借着容貌所得的一切,宫犹翎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他会进宫也不过是有人在利用他的容貌罢了,翦哥哥说的对,可悲、可泣!
“是臣多嘴了,好了,陛下,臣该跟陛下说说明日晋封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