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上的东西,王麟看了一下别室中的几个人,雪无闻在角落里肆无忌惮地搞着破坏,顾暮舞则在一旁发呆,而方浅木讷的站在门旁。
做到角落里,王麟端起茶杯,他心中很不是滋味,越接触顾暮舞,越发觉她的与众不同,越是悔恨当初犯下的错。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顾暮舞就将赫连那原本很难命中的火铳的精准已经提高到了十中九,而且是在一里外的距离。
这些火铳一点运用在战争中,岳国将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然而火铳的改良却陷入了困局,不论怎么调整,永远都是十中九,而这并不是谁的射术有问题,而是火铳自身的问题。
“看起来,还是没有进展。”尹承贺看了一下房间的三人,不由微笑,他知道顾暮舞研制火铳遇到了问题,虽然对于现在的火铳他也算满意,但终究不是完美的产物,“暮舞,朕陪你走走吧,老是闷在这里是想不出办法的。”
顾暮舞发呆倒不是为了研制火铳,是因为牵挂尹臣允,哪怕赫连的火铳精准度再低,对与一个庞大的军队来说,也是致命的存在。
“暮舞。”见顾暮舞没有回话,尹承贺倒是十分耐心的又叫了顾暮舞一声。
此刻顾暮舞才缓缓看向尹承贺,困惑地站起身行礼道:“臣妇不知皇上驾到,还请皇上恕罪。”
“你怀有身孕,整日带着这个不好,随朕出去走走。”尹承贺微微笑着,他对顾暮舞这般耐心,自然是有缘由。
这么自然而然的理由,顾暮舞又如何拒绝,除了同意她又能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有些寒了,顾暮舞穿着披风,才随着尹承贺出门。
顾暮舞跟在尹臣允身后,显得很是心不在焉,她的心思的确不在这里。
“怎么,很不顺利吗,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扔下其他几个人,只留了一个贴身的内侍,尹承贺也乐得自在。
顾暮舞默默地摇了摇头,专注地看着四周的工人们在努力的打造器具:“尹承贺……”
糟了,直呼了皇帝的名字,看着尹承贺略略惊愕的表情,顾暮舞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跪在地上道:“请皇上恕罪,臣妇无意冒犯。”
尹承贺笑了一下:“尹承贺啊,好像只有那个人这么叫过朕,不过,下次,朕就不会饶你欺君罔上之罪了。”
“欺君罔上,这罪名也太重了吧,你是暴君啊。”顾暮舞露出笑容望向尹承贺,刻意装出一脸嫌弃地表情,对于这位皇帝的性子她多少也了解了些。
“对了,这才是顾暮舞啊。”尹承贺哈哈一笑,而后恢复一如既往的微笑,“朕就那么可怕吗,就那么,那么让你讨厌吗?”
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寂寞,用那张完美的脸露出这种表情根本就是犯罪吧。
还说着这种让人火大的话,顾暮舞近乎鄙夷的看着尹承贺:“我并不怕你这个人,我怕的你是你手中的权力。还有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臣允难堪,请您不要说这种让其他人误会的话,不然,辱没的也是皇上你自己的名声。”
“还真是让人羡慕。”尹承贺微微一笑,有这样一份感情,真是应了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害朕都不想做这个恶人了,你很聪明,不过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吧,这些事情是臣允绝不会说的。”
尹臣允绝对不会说的事情?
顾暮舞沉默了许久,在心里反复的衡量才道:“你是有条件的吧。”
“没有。”尹承贺依旧是面带微笑,“朕想要的下旨就可以了,你觉得可以跟朕讲条件吗?”
顾暮舞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尹承贺的意思,王麟的话,方浅的态度,还有尹承贺暗示的东西,这一切应该都有联系才对。
尹承贺依旧微笑:“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但千百年来我们一直蔑视他国,认为他们是蛮夷,不齿他们的技艺与学识,反而被他们学去了宝贵的技艺,还谈什么不耻下问。”
尹承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顾暮舞不由低头沉默,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方才尹承贺究竟想说什么。
沉默,完全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啊,尹承贺不由微笑道:“那你想问什么?”
“嗯。”顾暮舞抬起头,沉思了片刻,为什么又忽然要问自己想问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将心里一直疑惑地事情问出来才是,顾暮舞望着落下的树叶,长叹了口气:“是关于臣允的母妃晴妃的事情,皇宫戒备森严,她又是先帝的宠妃,怎么会,会有了叶澜溪。”
尹承贺略微愣了一下,完全是他意料外的问题,他原以为顾暮舞会问为什么派王麟去刺杀她,顾暮舞竟然连问都没有问。
尹承贺不禁皱起眉,这个问题他又要如何回答,细细思量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是先皇后所为,晴妃省亲回乡前,先皇后就已经设好圈套了,找到晴妃少时爱慕的男子,让那名男子勾引她。”
看了一下顾暮舞的神情,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尹承贺忍不住摇头一笑:“你不会认为是我所为吧,那时我也是稚子之年,很多细节并不清楚。只是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父皇对晴妃还是情有独钟,在晴妃苦苦哀求下,父皇才同意让叶澜溪出生。”
“我为何要相信你呢,你是受利得那方不是吗,这本来就是权术吧。”顾暮舞幽幽地说道,尹承贺坐视不理的时候心里未必不是喜悦。
尹承贺挑了挑眉,轻轻回了句:“是。”
心里就像被石头堵上了一般,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这就是帝王吗?
在权势面前,情谊全是空,顾暮舞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太子暴毙,引起了夺嫡之争,他知道臣允赢不了,所以用这种方式保护他,可是你呢……”
谢雪烟被逼自尽,尹蔚鸾被迫出嫁时,你不是该恨极了这王权,若非苦心经营又如何夺得这天下。
“所有的事情,都由此开始,以老三尹羲和为首的太子党和以我为首的藩王党,与老三结盟的老四、老七、老十是死在我手里,而跟随我的除了老五和臣允都死在了在了羲和手里。”尹承贺微笑仰头,这般辽阔的天空下藏了太多的血雨腥风,“朕自问也做了不少恶事,但想要谋福天下的心是真的,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有。”顾暮舞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有些怕问这个问题,王麟究竟是谁的人。”
尹承贺微微一笑:“这个问题,等臣允回来时再回答你,你一定比我相信他会平安归来。再过一个半月,就要与赫连开战了,研制火铳的时间我最多再给你十天。啊,虽然马上就是春节了,但你们依旧不准离开别苑。”
果然,王麟和尹臣允的关系并不像顾暮舞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有问题。
“主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主子?”芙儿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暮舞回来,就只好到别室里来了,却看到了躺在一边的雪无闻。
“那丫头不在。”听到芙儿的声音,雪无闻立刻就凑了过去,从见芙儿第一名起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一双大眼睛如同黑宝石,粉唇白面,许久他才想起那像极了儿时的柳笙儿,一瞬间他差点叫了她笙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禀大人,奴婢名叫郑芙儿。”芙儿行了一个万福礼,“请问大人,我家主子去了哪里?”
“你就只管你们家主子,不管我们吗,我们也都饿着肚子呢。”雪无闻恨不得趴到了芙儿脸上,看到芙儿露出慌张尴尬地样子,他微笑着站直身子,跟儿时的柳笙儿好像。
“奴婢已经为几位大人准备好了饭菜,一会落香就会送过来。”由于害怕,芙儿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竟然真的在害怕,而不是在害羞,雪无闻叹了口气,自嘲道:“本公子自问长得也算不错,不至于让你怕成这个样子吧。”
“你会吓到她的。”顾暮舞拍了一下芙儿的脑袋,看了一眼雪无闻微笑道,“不用怕,他只是觉得你好玩在逗你。”
“陛下跟你说了什么?”王麟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暮舞,皱紧的眉头一下就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在紧张。
将王麟的表情收入眼中,顾暮舞只是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要我在十日内造出火铳,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吗?
王麟只能微微颔首不再说话,为何偏又以这种方式和顾暮舞联系在一起,难道那个人非要自己将的过去全部揭开才甘心。
真是造化弄人。
“落闻大人,前面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加上这个一共有七个。”此刻的铭芸打扮成了樵夫的样子,只是那张干净的脸庞与这深山格格不入。
落闻点了点头:“还有三天,王爷命令在后日端掉赫连的火铳制造处,让我们的人分批入城,分别前往这七个地方,一举拿下。”
“好,我这就通知顾家掌柜。”铭芸毕恭毕敬地回到。
“宫内由隋大人离间,宫外由商团动摇民心,现在就剩下这个火铳制作处了。”落闻紧皱着眉头,虽说有顾老爷的帮助,但太过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