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雪柳阁。”
尹臣允淡淡回了一句,然后向着住处慢慢踱步,不再理会身后醉醺醺地顾暮雪。
走到别院,就看到两个奶娘在门外候着。
尹臣允慢慢走过去,看了一眼像自己躬身地下人,推开门走进了屋子,穿过耳室,走到卧房。
就看到抱着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已经和衣睡着的顾暮舞,做到床边,听着顾暮舞和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尹臣允伸出手抚摸着顾暮舞的长发。
人生之幸不过如此,美人在畔,稚儿绕膝。
顾暮舞睁开眼的时候,尹臣允正靠在床边阖目,她稍微动了一下,尹臣允立刻睁开了眼睛。
“醒了?”尹臣允偏过头,看到的是顾暮舞那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我睡了多久?”顾暮舞看着昏暗的房间,肚子里咕咕叫着。
不会这一觉便就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吧。
“一个时辰而已,饿了吗?”尹臣允俯下身子,紧紧地贴着顾暮舞的额头。
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尹臣允不禁笑了起来,抬起头轻轻吻在顾暮舞的额头上。
尹沐晨伸了个懒腰,睁开朦胧地眼睛,看到床榻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露出一脸茫然地神色。
看到儿子的模样,顾暮舞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儿子也不认识你哎。”
尹臣允刮了一下顾暮舞的鼻子,慢悠悠地道:“调皮。”
顾暮舞嘿嘿一笑,趴在床上,逗着尹沐晨,两个小家伙就像顾暮雪说的那般,几乎很少哭闹。
在顾家呆了一段日子,顾暮舞脸色已经恢复以往,也不再向之前那般嗜睡。
一夜寒风渡,枯黄落叶铺满了院落,顾暮舞摇着摇篮,尹韵舞竟傻傻地笑了起来,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像顾暮舞。
尹臣允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顾暮舞身边,从身后环抱住她。
要怎么跟她开口呢?
尹臣允贴在顾暮舞的耳后:“暮舞,我考虑了许久,我们也该去相城了,只是他们两个还小,就暂且放在顾家如何?”
摇着摇篮的手僵了一下,顾暮舞看着摇篮里冲自己傻笑的尹韵舞,身体不知觉抖了一下。
站起身拿过褙子披在身上,顾暮舞有坐了下来,她知道尹臣允的担心,可是把他们两个留在顾家,又何尝不残忍。
顾暮舞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向尹臣允开口。
只是过了许久,顾暮舞才缓缓说了一句:“顾家就安全吗?”
尹臣允揉了揉顾暮舞脑袋,将她揽入怀中:“不然我们还是带着晨儿和韵儿一起离开,我只是怕天气凉了,他们会受了风寒,万一在路上病了,就不好了。”
顾暮舞轻轻推着摇篮,奶娘抱着刚刚吃饱的尹沐晨走了过来,放在一边的摇篮中。
沉默了许久,顾暮舞才慢慢道:“相城很远吗?”
站在不远处的芙儿见状,连忙对屋子里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出去。
因为无处可去,芙儿便一直留在了顾府,对于顾暮舞回来,芙儿很是高兴,便主动恳求顾方成来侍奉顾暮舞。
因为对芙儿熟悉,所以顾暮舞也觉得放心,芙儿很快就成了这个屋子里的大丫鬟。
“有些远,几乎到了岳国的西南边境。”尹臣允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除了一脸的阴郁,再无其它的表情。
“我从很小就被父亲送到身边身边,哪怕我现在回来了,对我而言顾家也不是我的家,我们明明可以不用这样,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为什么……”话说到一半,顾暮舞却再无法说出口,明明好不容易团聚,为什么还要在分开,为什么要让孩子也要经历那样的过往。
这句话刺痛了尹臣允,岁月朝华转瞬即逝,若是就这样把尹沐晨和尹韵舞两个小家伙留下,下次见得时候,他们还会认自己吗?
尹臣允用他宽阔地臂膀拦着顾暮舞,将她围在他温暖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身边是傻傻望着他们的尹沐晨和尹韵舞。
尹臣允贴到顾暮舞耳边轻轻说了句:“一切都听娘子的,你说怎么样都好。”
顾暮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推着摇篮,此刻她理解了一些父亲的心。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吗?
“会很危险吗?”顾暮舞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若能,她还是想带着这两个孩子。
“只要五哥那边没有插手,事情就会很简单。”尹臣允无法保证,他的五哥虽然傻,但身边跟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娘舅。
顾暮舞点了点头,这种压抑的感觉,让她跟不舒服,她将身子重重地靠在尹臣允身上,抬着头看着他。
她说:“我还是想让他们同我们一起,即便是顾家的照顾再好,也及不上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笑了笑说:“好。”
从尹臣允怀中钻出来,顾暮舞看着他笑了起来:“我去跟父亲说说话,什么时候走你来定。”
尹臣允微微颔首,他自会准备周全。
“那我去了。”顾暮舞粲然一笑。
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就像舞步一半,旋舞着就走出了屋子,宛如一个精明可爱的少女。
看着那个背影,尹臣允请舒了一口气,看来还要再找一个随着他们一同前去相城的医者了。
走到顾方成的书房却没有人在,顾暮舞拦住一个过路的小厮,询问了顾方成的去向,得知顾方成去了后院刚开了的茶梅花了。
顾暮舞款步走在花园的路上,曲径通幽,绕过一道道假山风景,才到了茶梅园。
顾暮舞远远的就看到了踢着木桶为茶梅浇水的顾方成,他弓着背,隐约看能看到头上的白发。
走到顾方成身边,伸手将木桶拿了过来,顾暮舞淡然的说了句:“我来吧。”
看了顾暮舞一眼,将瓢中的清水撒到土壤上,水很快便渗入了泥土中。
顾方成望着这一园清丽的茶梅,嘴角浅笑:“这是你母亲最爱的话。”
顾暮舞下意识望着眼前的茶梅,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父亲提起她的娘亲。
从顾暮舞手中的木桶舀出了半瓢水,顾方成一点点的浇下:“我素来没有跟你提起过丽娘,不是我不想提,只是……”
顾方成深吸了一口气,轻吐出来:“你很像她的性子,精明古怪,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主意,也很有见地。”
望着这一园茶梅,清秀独立,顾暮舞因此刻听到的话不禁沉默。
这番场景顾暮舞曾梦到,她甚至觉的自己恍若在梦中。
只是,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
“你后悔吗?”顾暮舞淡淡的说,她的淡漠不过假装罢了,“当初不顾母亲的反对,非要刘氏进门。”
伸向木桶的手顿住,顾方成低下头,眼前不断闪过化作白骨的顾暮霏,他的心又如何不痛。
偌大的顾家,如今只剩了顾暮雪、顾暮霰还有已经出嫁了的顾暮舞。
顾暮霰是刘氏所出,现在交给了齐氏抚养。
“悔不当初又有何用,对为父而言,只希望你们现在都能平安无事。”顾方成轻叹了一声。
顾暮舞垂下眸子,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父亲真相,顾暮雪不仅不是顾家的孩子,就连顾暮霰也是刘氏和顾暮雪的私生子。
“所以,你还是后悔了是吗?”顾暮舞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将一切都隐藏起来,反正失去了母亲庇佑,顾家也不能再有顾暮霰的立足之地。
“是啊。”顾方成望着天空之夺目的霞光,发出长长的叹息,对他而言,再多的悔恨,亦是无用。
一时间两个人相顾无言,顾方成只是不停重复着浇水,顾暮舞陪着他慢慢移动。
顾暮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再来的路上有那么多想要说想要问的事情,此刻却都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顾暮舞想了想,她觉得可能是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是怎么看你的。”顾暮舞
水瓢中的水挥洒在空中,在茶梅花上铺上了点点晶莹,刹是美丽。
顾方成沉默了许久,轻轻回了一句:“你说吧。”
“。”
“我曾无尽怨着你,从未真的将你看做是父亲,只是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最后救我还是您。”顾暮舞望着眼前的茶梅花,上面尽是晶莹的水滴,不仅笑了起来,“我的血肉皆来于你,我并无资格对你憎恨,只是当初想不明白。”
顾方成摇了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不论是吴氏和顾暮霖的死还是顾暮舞多次被毒害,都是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无能,因为失察,才让刘氏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情。
见顾方成不说话,顾暮舞也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的陪着他浇花。
父无言,子无声,水瓢不断地扬起,浇灌着茶梅园,将每朵茶梅都滋润。
浇完最后一瓢水,顾方成锤了锤腿,如今他也是不惑之年,早年为了生意四处奔波,落了一身的病。
看到顾方成身体趔趄了一下,顾暮舞直接丢了手中的水桶,赶忙去扶顾方成。
“爹你没事吧?”顾暮舞瞥了一眼地上打转的木桶,不假思索道。
顾方成摆了摆手,对顾暮舞笑了笑,示意她放心:“没事,爹只是起的急了,有点不适。”
虽然顾方成这样说,顾暮舞却不敢撒手,生怕顾方成在一个趔趄,若是不小心摔在了青石板上,定然帅、摔的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