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闻坐在石头上啃着肉块,喝着从岭北带出来的好酒,惬意的不成样子。
从纸包里捏了一块肉扔进嘴里,雪无闻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满山遍野找寻印记的属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落闻靠在一边的树旁,望着雪无闻脚边的那个七字,这个字跟顾暮舞当初赐给他的扳指一模一样。
所以一瞬间,落闻就判断出这是顾暮舞留下的印记。
所以队伍暂时停了下来,寻找其他的印记。
“这里有印记。”林子里一个雪柳阁的男子高喊起来。
尹臣允立刻站起身来,吃了齐医师的药他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看起一些东西来还是模糊不清。
“这里也有。”远处另一个男子喊了起来。
“这……”男子看着眼前的印记,有些犹豫地高喊了起来,“这里也有记号。”
一时间整个林子回荡着相同的声音,全身发现顾暮舞留下的印记。
落闻循着印记挨个看了一遍,所有的印记都与石头上的那个七字一模一样,显然是为了混淆视听刻意留下的痕迹。
“去掉所有用刀刻的印记。”雪无闻跳下石头,外头看了一会印记,然后认同自己观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先排出一下,在看看有没有正确的记号。”
尹臣允敲了敲手里的扇子,仅仅凭顾暮舞的信息太被动了,会不会是王麟发现了,中途改了路线。
这条路通向两个方向,一个是凤城一个是落镇,会是那一个呢?
还是说……
尹臣允不禁皱起眉头,应该说幸还是不幸呢?
王麟曾跟随尹臣允多年,只是对于他,尹臣允并不像对落闻那般信任。
不过,知己知彼,即便是自己不熟悉王麟,落闻也一定熟悉这个人。
他会将顾暮舞带到那里去,尹臣允该去哪里寻找,一切都只能凭推断了。
不知走了多少路,路边景色越发荒凉,荒草丛生,几乎将道路都阻绝,眺望过去并不像是有城镇的迹象。
王麟在前面看着荆棘,顾暮舞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事实上顾暮舞已经趁王麟砍伐荆棘的时候跑了三次,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来。
第三次王麟找到顾暮舞的时候,那眼神几乎疯癫,充满血丝的双眼浑圆地瞪着顾暮舞。
手里的陌刀仿佛随时都会刺破顾暮舞的心脏。
“这不是去落镇吧,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顾暮舞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掰着成了一段段。
“是路。”王麟砍断一根树枝,回头看着顾暮舞,发现顾暮舞的脸上手上全是树枝划破的伤痕。
“哦,你这是有多恨我。”顾暮舞看了看天色,猩红的圆日已然西斜,她觉得最糟糕的可能要出现了,今夜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王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砍着树枝,只有他清楚,跨过这片林子就是落镇。
王麟不能走大路,显然尹臣允会在各处设卡阻拦,能从雪无闻眼中逃脱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侥幸。
明知道这样会委屈顾暮舞,王麟执着地选择了这条路。
将刀扔到地上,王麟不耐烦地看着顾暮舞,他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地烦躁。
“我的确是打算去落镇,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做了何事。”王麟讪笑了一下,他早就发现顾暮舞银簪中的秘密,也发现了顾暮舞沿途在留下印记。
“你觉得我怕被你发现吗?”顾暮舞歪着头,从头至尾她都在刻意地惹王麟不悦。
顾暮舞的小算盘就是期待王麟厌烦了她,直接将她扔到路边,扬长而去,她就可以如意地去找尹臣允了。
只是顾暮舞现在更担心,王麟知道她在通风报信以后,会不会早已经悄悄改了路线。
王麟没有说什么,拿起陌刀继续砍伐者树枝,他身后的顾暮舞是不是被溅起的木屑迸到脸颊。
顾暮舞站在远处,摸了摸被木屑划破的脸颊,心中更加确认王麟对她的感情,不过是执念罢了。
执念罔深苦的终究是君,顾暮舞对王麟的恨意被他这狼狈地样子磨去了。
顾暮舞本就不太会去憎恨一个人,她的一生深受谢中五的影响,谢中五叫顾暮舞读的第一本书不是千字文,而是是道德经。那些思想深刻顾暮舞心中,不觉间人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有的嫌恶和恨意不过是顾暮舞的假装,虽然不憎恨王麟,可是顾暮舞还是希望能早点脱身。
树枝在王麟陌刀的不停挥舞下,折断躺倒变成一段段地碎屑,时不时崩到两个人的身上。
天色渐渐昏暗了起来,周围响起了许多动物的叫声,偶尔的时候还有狼嚎声响起。
顾暮舞跟在王麟身后,木屑渐了她一生,头发上覆盖的木屑,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像极了一头白发。
如果尹臣允在,他一定会和顾暮舞相视一眼,然后捧腹大笑吧。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了街市的声音,热闹非凡,是不是还有高亮的吆喝声。
顾暮舞一路都在担心那狼嚎声,如今进入靠近了城墙,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暮舞也不管头上的木屑,只是紧紧地跟着王麟,看着王麟气喘嘘嘘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终于等来了时机。
王麟砍断最后一根树枝,城墙根便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城墙下,顾暮舞和王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过眼尖的顾暮舞很快就发现了城墙下一个小小的洞。
顾暮舞大致猜出了王麟带自己倒了那里。
“到了。”王麟回身看了一眼顾暮舞,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不仅皱起了眉头,只是他不愿说太多,拿出一根绳子绑在顾暮舞身上,“不要觉得你可以借机跑掉。”
顾暮舞任由王麟捆绑,歪着头,似乎觉得很是好玩:“我还没有胆子大到在深夜里与狼同梦。”
看了顾暮舞一眼,确认绳子绑好了,王麟拉着绳子的另一端钻进了小洞里,顾暮舞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熟悉的街市,顾暮舞望着眼前的场景到不觉得意外。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了亦城,还真是……
不知道尹臣允能不能发现自己没有去落镇,而是又回了亦城。
还没容顾暮舞多思,手上的刺痛将她拉回了现实,王麟绳子猛然拉动,将她身上的伤口磨的生疼。
顾暮舞已经没有力气去蹬王麟,只是望着渐渐被自己手腕上鲜血沁红的绳子,无奈地叹息。
是自己错了吗?
顾暮舞反问自己,她不禁苦笑。
若旁人一定会说,为何被绑的不是他人,偏偏是你顾暮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怕还是你顾暮舞自己的问题吧。
可顾暮舞又何尝想到薄雪草就是王麟,王麟就是薄雪草呢?
若是一开始就知晓,顾暮舞定不会主动跟王麟打那声招呼,一切都是从那次才有了如今的果。
“你的手没事吧?”看到顾暮舞手腕上流出的血迹,王麟赶忙解开了顾暮舞手上的绳子。
看到顾暮舞手上一圈圈红印,还有被磨的血肉模糊的伤口,王麟愣了许久。
这就是自己的目的,绑顾暮舞来让她受尽虐待?
不是,他不是为了这才绑了顾暮舞。
或许,应该放顾暮舞回去才对,为何非要从中作梗,让顾暮舞夫妇两地分别。
王麟静静地看着顾暮舞,那恬静的侧脸,竟让他莫名心安了起来。
绑了顾暮舞,他不后悔。
顾暮舞并没有发觉身旁那炙热的目光,只是望着路边那些叫卖的商贩。
顺着顾暮舞目光望去,王麟看到了卖凉糕的小摊:“我去买一份。”
“不用,先找个客栈休息吧。”顾暮舞淡淡地回道。
王麟的心里却越发压抑,对他而言顾暮舞此刻的冷漠,还不如曾经那狠厉的眼神。
对自己连恨意都没有了,是说自己连被恨都不配。
“好。”王麟点了点头。
“真的不是尹承贺安排的?”顾暮舞忽然想到了什么,淡然地望着王麟。
“不是。”王麟自嘲地笑了起来,许久才停住了笑声,望着顾暮舞道,“在王妃眼里,王麟就是个笑话吧。”
顾暮舞挑了挑眉,看着王麟悲怆地笑容,不禁微微一笑,这个人竟也会将心思写在脸上。
如今看来自己刻意做的那些暗示起了作用,王麟已经开始动摇了,她大致能猜得到,如果自己此刻逃了,王麟不会再来追自己。
顾暮舞恢复了淡漠地神情:“走吧,时候不早了。”
趁着王麟在跟客栈掌柜说话的功夫,顾暮舞跑了,她疯一样的向着远处跑出,根本不知道身后的王麟只是静静地等着老板找零。
沿着小道向着亦城的云青山深处走去。
月光透过树林,照亮了林间的小道。
顾暮舞踏着青石阶,身后偶尔传来一些奇怪的叫声,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深夜来到云青山。
第一次听到了关于尹臣允的事情。
第一次觉得有人与自己如此相像。
顾暮舞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紧闭的庙门,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清脆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夜里的山岚带着透骨的寒意,几乎将衣着单薄的顾暮舞吹透。
道观里的人早已经休息,但是顾暮舞的敲门声还是惊动了观里的修行者。
“什么人在外敲门?”清脆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一个清秀的小道姑打开了门。
看到顾暮舞,小道姑愣了片刻,说了声无量寿佛。